酒不是上等的酒,只是自釀的酒;與自己飲酒的人也不是喜歡的人,只是今日將話說透后,把酒言歡起來竟也是格外舒暢。
上次這么放松過時還是與張景瑄一同喝酒之時了。只是,比起那時,今日的自己更多了一分坦然與自在。
張景瑄忠于的是大明,而眼前的人他不忠于任何人,他只忠于公義。
他追求著公道,不甘被欺辱,所以他從一個庶子變成了爵位的繼承人;他追求著公道,所以在做生意時,面對弱小的自己也未曾強取豪奪。
仔細再想想,的確,從自己打聽來的消息看,在生意商上他會借勢,但卻從來都是公允的。
或許…
自己對他偏見太深了吧?
左弗自嘲一笑,覺得頭有些暈暈的,忍不住靠在軟墊上,迷蒙著雙眼道:“不喝了,坐一坐,回去了。”
他也靠上了軟墊,聲音似也被酒暈染著醉了,帶著點低迷沙啞的感覺,“嗯…等下,我送你回去。”
“好。”
她答應的痛快,一雙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你說,今日后,咱們會不會成了世人眼里的苦命鴛鴦?”
“你我如此默契,我真是意外。”
孫訓珽輕笑了聲,“你仿佛天生就知道我做每件事的目的,而我亦知你心思,云舒…”
他的聲音變得低低的,“你不覺這便是知己的感覺嗎?”
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
而他并不介意,繼續道:“其實去了當初的功利之心,征服之心,現在剩下的只有牽絆記掛之心了。”
回應他的依然只有沉默,再望去,那小女子竟是已睡著。他怔愣了好一會兒,嘴角慢慢揚起。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竟是裝睡回避。
不過想想她以前對自己的態度,再看看現在,他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地彎了彎,心底隱隱透出一絲喜悅。
不過,喜悅歸喜悅,但腦里還是會忍不住生起幾分捉弄她的促狹心思,總覺她那如貓兒般瞪大眼樣子,隱隱含怒的樣子十分好玩,總能讓他覺著很開心。
他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便越過了長案幾,坐到她身邊,彎腰低頭,眼看著她的長睫輕顫,便是越發想笑。
頭又垂下了幾分,手輕輕挑起她一縷長發,聽著她漸漸有些不平穩的呼吸,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厚。
又靠近幾分,剛想再貼近點,忽然一巴掌拍了上來,“孫訓珽,你別過分了!”
雙眉倒豎,二目圓瞪,被酒暈紅的臉頰似因自己的促狹而變得更紅了。
他摸著自己被她打疼的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怎么醒了?”
“你都要輕…”
才說了四個字,便是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她瞪著眼,憋在那半天,忽然起身,嘟囔道:“無聊!我回去了!”
他追著她出了船艙,笑嘻嘻地道:“這樣走了,今天就白忙活了,來來來,快笑一個,我送你回去。”
她瞪著他,“臉皮真厚!”
“小不忍則亂大謀嘛,好多人看過來了哦,你確定就要這么走了,不讓我送?”
他努努嘴,“今天你可是名動秦淮了啊,看,好多人都在看著你呢。”
“你真是嘴欠。”
左弗撇嘴,“說得我好像成了這秦淮河上的娘子似的。”
“那些哪里能和你比?”
他依然是笑瞇瞇的模樣,“不過曲藝詩詞若要遠揚,必是要靠這些娘子,你若向她們笑下,或許你也能如那些名士,這些娘子以唱你所作詩詞為榮呢。”
“你該改名叫孫有理。”
左弗無語,“什么事到了你那兒都變得有道理起來,我還無法反駁…罷,罷,罷,不與你計較了,下回不可如此捉弄我,快回去吧,不然待宵禁后,你我便只能住這船上了。”
“那不是更好?”
他語帶“曖M”地道:“這樣生米做成熟飯,怕是再也阻攔不得。”
“我才不想。”
左弗抽了抽嘴角,“我沒事給自己找個大爺伺候干嘛?我這樣多自在?別貧了,快走吧。”
見她言語中已顯不耐,已頗為了解她的孫訓珽也不逗弄她了,點點頭,讓船夫靠了岸,自己先下得船,然后伸出手,望著她,眼含溫柔,語帶寵溺地道:“小心腳下。”
桀驁不羈,放浪不堪的安順侯何時對一個女子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一群坐在露臺的娘子望著這一幕,眼里都冒出星星了。
無論男子如何風流成性,可只要顏值過關,依然會讓許多女子失了理性。
很顯然,此刻的孫訓珽同學已成了娘子們心中浪子回頭的典范,一群人眼帶著羨慕,望著這對才子佳人,心下戚戚。
也不知自己何時能遇上這樣的良人?
左弗伸出手,看似自然的背后手卻有些僵硬。
這家伙現在的表情太惡心啦!
他不去領個小金人真是太可惜了!
雖知都是在做戲,可左弗還是覺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上船那會兒,他那表情雖溫柔,可卻也沒這么露GU,可現在…
那眼神里蘊含的“溫情脈脈”都快要嚇死自己了。
影帝啊!
左弗感嘆著,忍著心中的不自在拉著他的手下了船。
他的手心很溫暖,不是很柔軟,手帶著薄繭,平日應也是常常習武鍛煉的。想想他表面所展示出來的放蕩,再感受著這些薄繭,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對他其實一無所知。
自律性不是很強的人,是難以做到天天鍛煉不斷的。而眼前這個人,顯然不像他表面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此人心志堅毅,自律性很強。
果然是狼吧?
左弗自嘲一下,松開手,道:“走吧。”
“嗯。”
他讓仆人套來他的馬車,扶著左弗上了車后,自己驅車,朝著左弗家而去。
一路上,總有人相望。
作為金陵城的名人,浪子回頭的癡情種孫訓珽同學顯然很有名,大家都認識。
這會兒見他老人家親自驅車,心里都十分好奇。
能讓一侯爺親自驅車的,車里面坐著的人身份該是何等高貴?又或者對安順候是何等重要?
可能讓安順候駕車的人除了天子外,好似也沒什么人了吧?
等等…
還是有一個的!
鎮國公已歸來,難道車里的人是…
鎮國公?
大新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