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也不是剛入官場的菜鳥了,對于這番話,他也就聽聽,笑一笑,然后拱手與程繪告辭。
回瓊山還需半天,他坐在馬車上,將水壺打開,才喝了一口,便聽到李想的聲音響起,“什么人?!”
他忙掀開轎簾,見到踏著自行車的李想已沖向草叢,身后一群士兵也飛快跟上。
草叢里傳來尖叫聲,須臾功夫李想就拉著一個人出來了。
“果然有人跟蹤我們!”
于山滿眼小星星,“想哥,你真厲害!”
“好些日子了!”
李想抓著那人,一腳踢上去,“老實點!媽蛋!勞資總覺這些日子總有人在跟蹤我們,搞半天是個小兔崽子!說,鬼鬼祟祟跟著我們做什么?!”
林立下得車來,道:“住手!只是個孩童,莫要傷人!”
“林先生!”
李想抓著那個嗚嗚叫的孩子來到林立跟前,道:“那日隨大姑娘去鹽田村時就察覺到有人在暗中窺視我們!回來后,我總覺不對勁,總覺有人在偷偷跟著!今日來的路上我又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們,我剛剛故意朝前多走了幾步,這小子果然露了馬腳!”
頓了頓又道:“此人人矮小,我看這小子起碼有十一二歲了!”
被李想抓到的孩子嘴里烏拉拉叫著,眼里透著恐懼,離著地面的腳也使勁蹬著,企圖擺脫李想的控制。
“先將他放下。”
“不可!”
李想道:“這小子來路不明,一直尾隨我們,誰知他是做什么的?!”
“我們這么多人,他一個屁孩子,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林立有點惱怒地道:“不過是個孩子,何必這般兇?拿手銬來將他銬上再問話便是了。”
“那,那好吧…”
到底是左弗的幕僚,這面子李想還是要給的。
讓人取來手銬,將小孩銬上,又叫來本地向導,道:“你問問他是什么人?為什么跟著我們?”
這向導是知府衙門的廚子,祖上是從內地遷來的,會說一些官話,故而也就被左弗當向導用了。
他與那小孩嘰里咕嚕一陣交流后,拱手道:“將軍,林先生,這孩子說他要告狀。”
“告狀?”
李想愣了下,“那為何不去衙門敲鼓?”
林立一蹙眉,道:“他是哪個縣的?”
“回大人,他是定安縣劉家村的,他叫劉三口。他說,他父親是漢人,他母親是苗人。因著他父親娶了苗人,村人多有歧視。不過村人也只是說些閑言碎語罷了。”
“那他告什么狀啊?”
于山忍不住嘀咕,“大姑娘難道還能管這事?”
“于山,聽話要聽完整。”
林立瞪了于山一眼,“一知半解要不得。”
“先生說得是。”
李想對著于山的腦袋就是一下,道:“好好聽!”
于山摸了摸自己腦袋,有些委屈,可卻也不敢啰嗦。
想哥厲害,可脾氣也不好…
“是的,若只是如此,他也不會來告狀。只是今年開春,他母親遭人羞辱,他父親氣不過,回罵了幾句,結果與人扭打,被人失死了。”
“啊?”
于山忍不住驚呼,“出人命了啊?!那找縣…哦,哦,張向導,你說,你說,您繼續說…”
“是。”
向導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死了人自然是要告官的,可打死他父親的人不是普通人。那人的遠房表叔乃是安定縣的典史…所以告狀不成,他母親反是挨了板子。苗人女子性子野,挨了打,還不服氣,一定要為夫君討公道。于是收拾了包袱,便想到瓊州衙門告狀。
可哪里曉得,才走出村子十來里路,就被人攔了回來,給扣了個勾結苗人造反的罪,將她母親以及兩個妹妹都殺了。這小子命好,當時隨他母親一起到瓊州告狀,他母親拼死給他留了條逃跑的路,他便跑出來了。
跑出來后,他不敢回去,也得虧他娘是苗人,教了他一些在野外過活的技巧,熬了幾日后,偷偷回去,卻發現全家人都被殺了。他氣憤不過,便上山去尋苗人幫忙。可苗人哪里會幫他跟官府作對?給了口飯吃,給個住的地方,就算盡了情誼了。”
“那怎么就盯上我們了?”
李想還是想不通,“那些人又找到他了?苗人寨子也待不下去了?那些苗人不服官府管教,最多幫熟黎人耕地,與我們素來無往來的…”
“這小子不死心啊!那日下山看見府尊的車馬路過,便偷偷跟著看,想尋機會告狀。但又怕官官相護,所以不敢現身。聽這小子說,府尊給了一箱子好吃的綠色冰塊,他覺府尊可能是個清官,所以這些日子一直跟在衙門外出之人的后頭,看看是不是真得可信,可以告狀。”
李想有些懵,“這小子今年多大了?”
“十二歲。”
“好啊!”
李想不由撫掌,“十二歲,沒受過訓練,就有這本事!這小子是當偵察兵的好苗子啊!”
林立瞪了他一眼,道:“李想,你還是想想怎么幫他伸冤吧!不然,我看他不會安心跟你走的。”
“對啊!”
李想看著劉三口眼里直發光,拍了拍他,笑著道:“小子,遇上我們大姑娘算你有福了!有什么委屈盡管跟你李哥說!到時大仇得報,來我這兒當兵!”
劉三口望著李想,眼里透著仇恨。
他太大意了!
那位大人也許是好人!但她底下的人就未必了!
林立見劉三口瞪李想,忙對向導道:“跟他說,我們沒惡意,我們這就帶他回衙門,請大人伸冤。”
向導忙將林立的話轉達。劉三口愣在那兒,過了好半晌,眼睛忽然紅了,他嘴里嗚嗚叫著,銬著手銬的手連連拜著,應是在說感謝的話。
林立將人弄上車,沒心思再想其他,讓大家快速前行,去向左弗匯報這事。
地方砍人腦袋卻未申報到知府衙門,還攔人告狀,這不是小事!雖說官場不作興越級告狀,但若苦主真有天大冤屈的話,那越級告狀也屬正常。
現在有幾人因此事而死,這可不就是小事了!而且事涉安定縣的典史,那問題就更大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