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量再三,左弗決定不在鹽田村建鹽場了。
那里的鹽場有著傳承的痕跡,這屬于歷史的饋贈,應該留給后人,而不是去破壞它。
在海南這地方適合建鹽場的地方還有很多處。比如后世位于樂東縣的鶯歌鹽場,便是最理想的地方。
除此之外,東方縣,后世的三亞地區都適合建鹽場。只是這些地方,要么離著府城太遠,要么就是生黎太多,若是建鹽場,怕是容易引起禍害。
左弗想了兩天,最后還是打算在臨高一帶先建一個小型鹽場。此時的瓊州人口很少,一個小型鹽場產出的鹽島上這些人都無法消耗,所以大型鹽場暫時可以不用考慮。
等過個兩年,與島上各民族兄弟關系緩和了,再去建鹽場不遲。
左弗很快就給臨高縣的縣令傳了話,要求他號召鄉民幫助建設鹽場。
當然,不是白干活,包三餐,女人來做飯也有飯吃。另外,每人每月還給300文工錢和一斤鹽。
消息一出,臨高縣的百姓就沸騰了。而臨高的縣令程繪卻是惴惴不安。衙門征兆民夫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怎么這位不但包飯還給工錢呢?
這若養成習慣了,以后不給這待遇,誰還肯來干活?
而且…
衙門也提供不了這待遇啊!
就當程繪糾結的時候,十幾個軍丁帶著一群人押著幾十車的米糧來了臨高。
得知是知府老爺讓送來的物資,程繪不敢怠慢。穿戴好官服后,便趕到城外。
為首之人他認識。此人是左弗的幕僚,還管著六房工房的事。雖未正式聘用,可如今工房卻是這位說了算。
他不敢怠慢。
工房的正經司吏他自是不放在眼里。可此人是跟著左弗從武進來的,且是她幕僚,宰相門前七品官,如此受左弗重用的人,他可不敢小覷。
一路小跑,上前拱手道:“林先生怎親自來了?這天熱,快隨本官進城,吃點荔枝。”
林立連連拱手回禮,“大人叫我表字士銘即可,先生二字可擔不起。”
程繪從善如流地道:“士銘老弟謙虛了。您可是府尊身邊的紅人,端得是前途無量啊!”
林立笑笑,也不多言,扯開話題道:“尊翁打算在這邊建鹽場,她讓我把米糧押過來,大人只管將鄉民招來便是。”
頓了頓又側開點身子,道:“我給大人介紹下。”
蔣一鳴的身影出現在程繪眼里。作為一個愛冒險的人,蔣一鳴一聽左弗要去瓊州,跟家人一番商量后,便卷著包袱帶著婆娘和孩子跟著左弗來瓊州了。
如今他在左弗身邊做點文書的事。但此人腦子靈活,且為人也比較正直,所以左弗覺得讓他來負責臨高鹽場的后勤比較合適。
“這位是我的同鄉,姓蔣,字一鳴。他以字行世,有秀才功名。此次大人建鹽場,大人派他來此駐扎,統管后勤米糧。”
程繪心里有點不高興。
這分明是不信任他嘛!
雖說雁過拔毛的事他經常做,可這些東西可是左大人的!他便是膽嘔了,也不敢貪墨這位主的東西啊!
瓊州雖偏遠,可一些消息還是能傳到的。這位現在看著慈眉善目的,可將鄉紳游街,絞殺的事他們可沒忘。如今來了這瓊州,陛下又讓她統領整個瓊州軍政,雖還未正式下旨,但這道任命顯然已將瓊州從廣州管轄剝離出來了。
所以,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這位就是皇帝。
至于島上的守軍?
呵呵,這位姑娘本就出生武家,來了本地便先將這兒的軍丁召集來,又是給衣又是給糧的,這群大老粗現在把她當神仙膜拜,哪里會想著跟這位有錢的主對抗?
所以,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貪墨這位主的東西啊!
現在派了個身邊人過來,這不擺明了說他會貪污做手腳嗎?這左大人官沒做幾年,心眼倒多。
似是瞧出了程繪心里的想法,蔣一鳴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大人,以后請多指教了。”
頓了頓又道:“程大人,我來時,我家大人跟我說,要尋一個本地鄉民,與我,與你形成一個督導組,共同負責這后勤統管之事,以免出了疏漏。畢竟,糧食珍貴,不是大風刮來的。”
程繪愣了愣,道:“尋個本地鄉民?”
“是。”
蔣一鳴點頭,“這是我家尊翁做事的規矩。行事皆以三為準數,尤其是這等管理物資之事,三人互為監督,出了錯兒,三人連坐,以此杜絕貪腐,欺上瞞下之事。”
程繪暗暗驚心。
這等監督之法聞所未聞,但細細想來,卻是很有效。
三人一組,府衙派一人,本地官府派一人,另從民間再尋一人。這三人身后的勢力不同,所獲利益也不同,若想勾連,難度著實大。
更別提,若出事還得行連坐法。如此一來,三人怕出紕漏,就必須得全力監督旁人,以防出錯。
這知府老爺還未滿二十,且是女流之輩,怎有如此心機?
難怪世人常言,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左云舒果是有兩把刷子的。
想想也是,若是憑著蠻橫,陛下又怎可能將整個瓊州交給她?瓊州再破,那也是一府之地啊!
想到這里,心里的恭敬更多了幾分,他不自覺地將腰彎低,道:“府尊此法甚妙,本官愿竭力配合。”
林立哈哈笑了起來,道:“我們大人武進任上離任時,鄉民送了無數萬民傘,還寫血書,光寫血書按手印者就達數十萬人。
離任那日,更是全城休市,萬民出城相送,直送到了鎮江才回去。
大人說,百姓如此淳樸,她這輩子不能對不起百姓,一定要竭力杜絕貪腐,杜絕惡吏欺壓小民,如此方對得起百姓之信任,方對得起一聲老父母。”
程繪一陣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