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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久別

  帳子一掀,太微的人已如燕子般掠了出去。

  赤腳落地,轉眼便是三個回合。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出聲,只有拳腳,在一招招朝著對方的命門而去。拼盡全力,全是要殺人的架勢。

  但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倆人各自退后了一步。

  這樣的招式,這樣的功夫,都太熟悉了。

  不管是對太微,還是對“來客”。

  太微在黑暗中聽見了壓抑的咳嗽聲,一下,又一下,像是要將心肺也一并咳出來。

  她不由得腿上一軟。

  師父!

  師父!

  是師父!

  深吸了口氣,她嘴唇哆嗦著,顫顫巍巍朝前方伸出手去。

  “…來者是客,有什么話,不如落座再說。”

  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墨十娘愣了一下。

  太微已收回手,在黑暗中拉來一把靠背椅。

  她的呼吸聲漸漸亂了。

  兩個人,摸著黑,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床邊。有寒氣從光著的腳底板涌上來,太微悄悄動了動腳趾。

  她竟然又見到了師父。

  真是駭人。

  命運刀尖上的寒光,似乎已經映在她臉上。

  “可要吃茶?”太微聲音發抖,胡亂說著話,“谷雨前的六安茶,味濃不苦,香而不澀,一點不比松山雪芽差…”

  坐在椅子上的墨十娘瞇了瞇眼睛:“你果然是個奇怪的丫頭。”

  熟悉的江南口音鉆進耳里,太微怔了怔。

  她們明明從未見過,師父她老人家為什么這般說話?

  眼皮一跳,太微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來:“你認得我爹。”她篤定的口氣,令墨十娘輕輕笑了一聲。

  “他沒有說錯,你的確很聰明。”

  太微猛地站起身來,雙手垂在身側,緊緊握成了拳頭。

  師父她,怎么能認識她爹呢?

  若是這個時候,他們二人便是相識的,那后來她遇到師父時,師父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一切都變了。

  太微心思沉沉,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接話。

  椅子上的人隱忍著咳嗽了兩聲:“給我沏杯茶吧。”

  太微沒有動:“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墨十娘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像個年輕的水鄉少女:“毒死了我同你有什么好處?”

  太微從床頭小幾上給她倒了一杯溫茶。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要點燈的意思。

  墨十娘也無異議,接過茶盞,一口氣便將杯中茶水飲盡了。

  她像是已經渴了半日,干癟癟的,如今喝了茶,才重新有了力氣。

  “你膽子不小,深更半夜碰見刺客,竟然不出聲喚人。”

  太微走到了窗邊:“刺客若要殺我,喚人又有什么用?等到護衛趕來,我早涼透了。所謂護衛,得護住了不讓人靠近主子,才算有些用處。”

  墨十娘不大贊同:“叫來了總有用的。”

  “抓抓刺客,或是早些給主子收尸嘛。”

  太微靠在窗邊,小心避開了外頭微弱的月光。

  墨十娘忽然話鋒一轉,問了一句:“你的功夫,是誰教的?”

  太微早料到她會問,聞言半點不慌,定定道:“一個秘密換一個秘密,怎么樣?”

  這是她和她爹一道玩過的游戲。

  很劃算。

  sp;墨十娘道:“蠻好的。”

  太微深吸了一口氣:“我先問。”

  墨十娘沒吭聲。

  太微覺得她在翻白眼。

  “你問。”過了會,墨十娘才慢慢吐出兩個字來。

  太微輕輕道:“你是不是復國軍的人?”

  墨十娘斟酌了下:“你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太微不甚滿意,口氣里也跟著透出兩分:“模棱兩可,等于沒說。”

  墨十娘輕笑著道:“原不是我故意如此,只是我的情況,的確模棱兩可。好了,該我問了。”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的身法,從哪學的?”

  太微斂目,低聲道:“一個姓墨的女人教的我。”

  墨十娘朝她走近了一步:“這般巧,我也姓墨,說不定是親戚。”

  太微點點頭:“說不好。”

  她說完便問:“我爹也是復國軍的人?”

  墨十娘站在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這怎么講呢…他的情況,恐怕比我的還要復雜,還要模棱兩可…”

  太微皺了下眉。

  墨十娘道:“他救過復國軍許多人的命,甚至我的,可死在他手里的復國軍,同樣不少。”月光照進來,她的眼睛在黑暗里發著光,“你說,他是不是復國軍?”

  太微沒法說。

  她爹是個復雜的人。

  復雜到她已經無法為他歸類。

  “他是個混蛋。”

  她低低說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墨十娘聽的。

  “那枚翡翠扳指,是信物吧?”

  墨十娘沒有回答:“急什么,輪到我問你了才是。”

  她的聲音還是很輕很柔軟,像是一片云,緩緩地落下來:“你既這般問,便說明扳指已經落在了你手里。那么,他還給你留下了什么?”

  太微很慢地搖了搖頭:“只有扳指。”

  “我不信。”

  “你以為,還會有什么?”

  墨十娘聽了她的問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她有些牙疼:“你這孩子,說好一個秘密換一個,你這么說瞎話,讓我怎么辦?”

  她盯著太微,明明看不清臉,卻還是盯著那個方向死死地看。

  太微譏笑了聲:“你這是已經料定東西在我手里。”

  墨十娘頷首道:“那是十分要緊的東西。”

  “哦?”太微赤著的腳已經冷到麻木,她生根般立在那,口里也透著冷氣,“是什么東西?”

  墨十娘笑了起來:“你明明知道,何必這樣來試探我?那是一張地圖,一張人人都想要的地圖。”

  “我之所以知道它在你手里,乃是因為國師沒能得到它,而我燒毀了國師獲取它的機會。”

  “如今扳指在你手里,地圖自然也該在。”

  她細細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太微認真地聽著,心中卻依然是千頭萬緒,難以解開。

  “難道你也相信,這世上有仙人?”

  墨十娘“撲哧”一聲笑出來:“狗屁仙人。”不等太微發問,她便自顧自說了下去,“那妖人瘋瘋癲癲的,才會說什么找仙人。復國軍要找的,不是仙人,而是寶藏。”

  “不過,寶藏不寶藏的,我也不信。”

  “我今日站在這同你討地圖,不過是因為信陵王想要它。而他想要的,我都想拿給他。”

  太微臉色一變:“你、你對信陵王…”

  “我的確愛慕他。”墨十娘打斷了她的話。

  太微腦中嗡嗡作響,訥訥地道:“他知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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