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寡婦娘家就在鎮西邊的謝家坳,不算太遠。
季妧不好空著手去吃白飯,知道她兄弟家還有幾個小孩,便花了幾個銅板買了二十個麥芽糖球。
又不知自己這次能不能成功賺到錢,就留了十個下來,想著回去給大成和細妹他們吃。
本來還想再買點菜的,可手里剩的幾個錢實在不夠看,謝寡婦嘴里罵著她糟蹋,硬把她拽走了。
兩人緊趕慢趕,總算沒錯過晌午飯,不過這頓飯吃的不咋順心就是。
謝寡婦的弟弟叫謝昆,媳婦是馬氏,人如其名,見她們上門,那臉拉的比馬臉還長。
謝家有五個孩子,小的兩個還好,只是唆著手指好奇的盯著季妧看,大的幾個直接就去翻騰謝寡婦挎的籃子,見只有幾個雞蛋,有些失望,隨即就嚷著要吃雞蛋。
“老娘餓著你們了還是怎地?一個個饞死鬼托生,也不看看你們配不配吃雞蛋!”
馬氏陰陽怪氣說著,抄起一旁的掃帚作勢就要抽他們:“那幾個雞蛋可是寶貝!你老姑剛說了,要煮給你奶吃的,沒你們這些小羔子的份!”
那叫大娃的頓時就不依了,沖謝寡婦嚷道:“老姑你咋恁摳搜,來一趟就帶幾個雞蛋,還不給俺們吃,那你也別在俺家吃飯!”
季妧在一旁看的不禁皺眉。
雖然他還是個孩子,但說話未免也太沒家教。
這幾個雞蛋是謝寡婦家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攢了好些天,小安小花哭著要吃都沒給,聽說之前攢的也都送這邊來了。何況謝寡婦今天上門,還是馬氏讓人去大豐村送的信。
謝寡婦不吭聲,被侄子當面說摳搜,饒是她心大也難堪得慌。
季妧趕忙把買的糖球掏出來緩解尷尬,雖然不算什么,但對農家孩子來說已經是難得的零嘴。
幾個孩子興高采烈拿著分到的糖球跑出去玩了,馬氏的臉這才好看些,總算往鍋里多放了一瓢水。
吃飯的時候幾個孩子拖著鼻涕就上了桌,幾個雞蛋到底是被煮完了,盤子剛端上來,幾只黑乎乎的小手就一哄而上,雞蛋和窩頭瞬間都搶了個精光,桌上只剩一盆齁咸的腌菜,季妧勉強喝了幾口稀飯,就擱了筷子。
吃過飯,謝寡婦帶著季妧去到送馬料的謝大叔家,把因由說了一遍。謝大叔是個熱心人,答應幫這個忙。
馬氏還要和謝寡婦商量事,不知道要說到啥時候,季妧閑著沒事,謝寡婦干脆就讓她幫著走一趟。
這自然正中季妧下懷。
送馬料的車原來不止謝大叔一家,附近其他村也有,上了山道才發現后面還跟著長長一溜,都堆得高高的,由謝大叔領頭。
車上坐不下,謝大叔就讓季妧坐在另一邊橫杠上,伴著一路揮鞭吆喝聲,不多久就抄小道繞過大山,軍營也就近在眼前了。
謝大叔雖然同意讓季妧跟來,卻不敢帶著季妧進去,畢竟軍營是明令禁止女子出入的。
他讓季妧在遠處山坡上等著,卸完草料他就去找相熟的士兵打聽一下,看有沒有六祖奶奶孫子的消息。
季妧只好在外面瞎轉悠,她的目的可不止是尋人和送信,可是怎么才能跟里面的軍醫搭上線…
轉悠著轉悠著到了一個小山坳,里面隱隱傳來說話聲。
季妧愣了一下,躡腳走近。
探頭往下看,見凹處向陽的地方躺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此刻正枕著雙臂,翹著二郎腿,嘴里嚼根草也擋不住他罵罵咧咧的聲音。
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原來是在吐槽。
“京里來的有什么了不起,成天就知道拿喬作勢,憑什么趕老子出來!”
“老子爺爺、祖爺爺都是干軍醫的,這叫什么?這叫家學淵源!敢說老子不入流…”
“哼!別給老子機會!等老子翻了身,把你們全趕去山里挖藥!”
原來是個被排擠的小軍醫。
真是瞌睡就遇到枕頭。
季妧知道有機可乘,就蹲在坳子上,往下丟了顆石頭。
“誰!”剛才還懶洋洋的男人瞬間蹦了起來,“誰砸老子?滾出來,看老子不…”
他轉了半圈,才發現蹲在上方的季妧,見是個還留著頭發簾的小姑娘,頓時沒好氣。
“去去去!趕緊家去!軍營重地,不給女人進的知不知道!差半截還不是女人也不行!”
季妧學他那樣,隨手拔了根草叼著。
“那要是這個女人能幫你爬到那些老軍醫頭上,甚至平步青云呢?”
“哈!就你?”他像聽到了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差點沒笑斷氣,“就憑你…”
一刻鐘后,兩人并排蹲在山坳子上。
“喂!”他捅了捅季妧肩膀,“我都沒計較你偷聽我的心聲,你怎么還氣上了,女人就是小氣!”
季妧翻了他一眼,對這個人無語到極點。
他剛才在下面開啟嘲諷模式,嘴像機關槍一樣無差別掃射半天,還是聽她念了方子上的幾味藥名才停下。
季妧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男人可以這么八婆、這么刻薄。
算了,談生意要緊。
兩人勉強摒棄前嫌,自我介紹了一番,談判正式開始。
季妧先從個人利益——憑借此藥方獻策立功,升官發財不在話下,更不用再受那些老軍醫的閑氣和羞辱。
再到家國利益——現在天寒地凍,士兵行軍打仗雙手龜裂潰爛,連槍都握不住,更無法持刀握矛,要是有了這種護手霜,難題自然迎刃而解。
最后是經濟實用性——所需藥材都很便宜,稍微貴一些的也就紅參粉和丹參粉,但也不是找不到別的藥材取代。
如果此時再拿出一小瓶成品讓他試用的話,這次推銷就更完美了。
但即便沒有,她也看得出來,這個叫貞吉利的小軍醫已經動心了。
貞吉此人有著市井小人物特有的油滑,還想著欲擒故縱。
他眼睛轉了幾轉,開口就道:“你這什么護手霜的,并不難弄,我也能研制出來。不信?”
他順著季妧剛剛念出的幾味藥材,根據藥性推測,又報出另幾味來。
隨后一臉自得的看著她:“怎么樣,對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