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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出發

  小桀的原名叫牛桀,進入無量寺后開始修習佛道,在步入金丹期后便得師尊賜號覺慧,而另外兩個佛修,都是他的同門師兄,中年模樣金丹后期的那位號覺明,看著年紀最大的那位號覺空。

  駱青離對覺慧這些年的經歷有些好奇,當年那么小的一個孩子,孤苦無依,在渡過茫茫大海后來到了無量寺,這對于一個修士來講都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更別說當初的小桀還只是個凡夫俗子,這其中艱辛,勢必難以想象。

  覺慧摸了摸光溜溜的頭頂,將那些事一一道來:“當年的牛頭村都被火燒光了,仙人賠償了不少金銀,我拿著這些當盤纏,啟程去了海邊。”

  一個小男孩,幾乎什么都不懂,單純地靠著一腔熱情,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終于見到了大海。

  想要出海,那就要坐大海船,或是借用傳送陣,可凡人的金銀在修仙者的眼里根本就一文不值,他沒有靈石,只能在漁場做工,就這樣過了好幾年,他手中攢下來的靈石也只有寥寥數塊。

  就在他以為自己可能大半生都將如此的時候,有一天,一個佛修被海水沖上了沙灘,這個佛修就是他如今的師兄覺明法師,也正是因為遇到了他,覺慧才會有后來的造化。

  覺明法師笑著說:“貧僧來到那片海灘是因為一個意外,那時的覺慧師弟也只是個少年,他想要修佛,貧僧念著既與他有些許緣分,便帶著他去了蓬萊洲。”

  陸珩聽后不由感嘆,“這運氣可真不錯。”

  否則一介凡人,想要穿過大海前往蓬萊洲,那可就真的難如登天了。

  “的確,當時的我也覺得自己運氣真好。”覺慧亦是點頭,“只是修佛是要求慧根的,我在這方面卻沒什么天賦,到了蓬萊洲,也僅僅是在一座俗世寺廟里,做一個掃地僧,整日念經茹素,清掃塵埃…”

  陸珩驚訝揚眉。

  覺慧既然稱呼駱青離姐姐,那年級必是比她小的,這個年紀到達金丹期,還不是從小就開始學的,這種都稱不上是有慧根的話,那讓其他人可怎么活?

  駱青離也有相同的疑惑,覺慧結丹的年紀,應該是比她還要早一些的,半路出家,能有這個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覺慧似是看出他們的疑惑,坦然道:“其實,在半年以前,我還是個凡人。”

  這下兩人都震驚了。

  覺明法師和覺空法師笑而不語,卻并沒有打斷,可見對方所言非虛。

  覺慧繼續道:“我在廟里掃了三十多年的地,始終未曾真正踏入佛門,早些年四處漂泊,身體底子不好,比其他信徒衰老得都要快,半年之前,我已是垂垂老矣,將死之身。”

  無量寺占據著一整片島嶼,受其影響,周邊小島上同樣興盛佛教,建造了許多俗世寺廟,在這些寺廟中修行的凡人們,若有真正能步入佛門成為佛修者,便有資格進入無量寺。

  無量寺并不缺信徒,有慕名而來者,也有自小便被送來廟內修行的孩子,但這么多人里面,最后能進無量寺的,卻少之又少。

  那個時候的覺慧,并非這些幸運兒中的一個。

  他躺在床上,感受著身體里的力氣被一點一點抽干凈,體會著死亡的來臨。

  他透過窗戶,看到那條自己掃過數萬次的長臺階,決定再去掃最后一次。

  年輕的沙彌們正在廟宇內誦經,他聽著誦經聲,拿著掃帚艱難地一級一級掃過,漸漸的,連站都快站不穩。

  他拿掃帚撐著身體,望著高處的佛像,裊裊的香煙,心中一片平靜。

  或許他真的不是這塊料,追逐了一輩子,最終和這世上千千萬的凡夫俗子們并無差別。

  但如果人生再來一次,他依舊還會選擇這條路。

  如今將死,雖有遺憾,并無后悔。

  覺慧是高興的。

  那個時候,他的眼睛是從未有過的明亮澄澈,一道佛光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覺慧心中頓時一片豁達通明。

  鬼門關走了一趟,三十年未曾觸及的門檻,突然向他大開,衰老的容貌竟在一夕之間重返年輕,甚至他的修為也一躍千里,直接步入了金丹期。

  覺明法師嘆道:“師父說,師弟晚慧,如今一昭開悟,往后必能得證大道,便為他賜號覺慧。”

  駱青離和陸珩聽著這番經歷,只覺得大開眼界。

  以前的確有聽過有立地成佛之說,這卻是頭回見到真實的例子。

  不過佛修和道修本就不同,沒有必要一概而論,而像覺慧這樣的,就是在佛修之中其實也相當罕見。

  回想起這些,覺慧感慨良多,“覺慧走到今天,最感謝的兩個人,一個是帶我來到蓬萊洲的覺明師兄,另一個就是裴鑰姐姐。”

  駱青離輕咳一聲,覺得有必要把這稱呼改回來,便重新介紹了一遍,“抱歉,覺慧道友,早些年出門在外,我用的皆是化名,裴鑰并非我本名,我本姓駱,道號歸瀾,這位是我師兄陸乘風。”

  覺慧微微笑道:“名字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我認得恩人便夠了。”

  雙方算是正式認識了,能在這異地他鄉重逢,實在是件難能可貴之事,眾人便以茶代酒,互相敬了一杯。

  覺明法師問道:“兩位施主既是覺慧的同鄉,應當是南詔之人,這是來參加海市的?”

  駱青離點點頭,“不錯,我與師兄原本是來東海游歷,經過白桐仙島之時,受朱家三少爺之邀前來參加海市,昨日才到這島上,今日便四下轉轉,幾位道友也是為海市而來嗎?”

  覺明法師含笑頷首,“海市之中千變萬化,其中不乏有佛門小世界存在,亦會有不錯的機緣,我與覺空師弟七十多年前曾去過一次,覺慧小師弟卻是實實在在的頭一回。”

  駱青離看了看覺慧,他是半年前才真正成為佛修的,而且還是一下子就擁有了高階修士的力量,這種情況下就直接去海市?

  覺慧摸了摸腦袋,笑著說:“所以還得有勞兩位師兄多多關照。”

  幾人又聊了些別的,他們的周圍被布下了隔音結界,不僅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他們說的話外人也聽不見。

  陸珩想了想,忽然道:“有個問題,在下很想請三位道友解惑。”

  覺明法師坐直了身體,“陸施主請講。”

  “是這樣的,在這之前,我和師妹也都了解過海市,聽聞海市中有一方靈湖,無所不知,也聽說無量寺悟見禪師曾見過這方靈湖,雖是傳言,可陸某著實好奇,這究竟是真是假?幾位道友都是無量寺法師,又皆是禪宗弟子,不知可有聽聞?”

  陸珩直接問了出來,駱青離留意著對面三人的面色,覺慧目露疑惑似是不解,覺明法師神色如常,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覺空法師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覺明法師搖頭失笑:“真真假假,有這么重要嗎?”

  陸珩也是笑顏相對,“就當滿足陸某的好奇之心。”

  覺明法師淡笑不語,卻是覺空法師說了一句空話,“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陸珩:“…”和尚還挺會忽悠人。

  駱青離暗暗搖頭,心道這兩位法師估計是知道些什么的,不過顯然不打算告訴他們兩個外人。

  既是這樣的話,那他們也不好多問了。

  兩人很快便扯開了話題,說起別的,覺慧問道:“駱施主,陸施主,等從海市出來后,你們有什么打算嗎?”

  駱青離看了眼陸珩。

  凝元訣的下半部朱禹禎已經找來了,剩下的便是風靈之心的事,他們當初說要一起去無量寺拜見悟見禪師,而如今無量寺禪宗的弟子就在面前,駱青離也不隱瞞,坦言道:“我們的游歷還未結束,應該會去蓬萊洲轉轉。”

  “駱施主要來蓬萊洲嗎?”覺慧有些驚喜,“施主來蓬萊洲,若是想到無量寺的話,覺慧必掃榻相迎!”

  “多謝覺慧道友。”

  又在茶坊坐了片刻,駱青離就和陸珩回客棧,這次能遇到舊相識,的確是個大大的驚喜。

  一路上陸珩難得安靜,駱青離奇道:“你不會還在想靈湖的事吧?”

  “和尚不肯說,我自己一個人難不成還能想出什么頭緒嗎?”陸珩搖搖頭,“話說回來,那群和尚既然是禪宗的不殺生,那進了海市豈不是很不方便?”

  駱青離好笑,“自保的能力總還是有的吧,而且現在看到的只是他們隊伍里的三人而已,另外兩人是也不一定全是禪宗的,你看我們這個隊伍,不也同樣魚龍混雜嗎?”

  說起自己這個隊伍,陸珩也是笑了,“如果能維系面上平和當然最好,不能的話那就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離海市開啟的日子越來越近,等終于到了這一天的時候,碼頭上停了數艘大船,眾多金丹修士齊聚一堂,和各自的同行伙伴們站在一起,等了片刻,便見有六位元嬰修士踏空而來,立于桅桿之上,俯視著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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