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東樓心下一跳,冷笑道:“我真是…”
他真是年紀變小了,心思也變得簡單。
雖然在他心目中,兒子孝順母親天經地義,幫母親干活那是應該應分。但顧家兩口子可不是多么孝順的人。
他們都能做出讓母親凌晨三點多跑出去撿垃圾的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一點都不在意,難道現在還會幫忙收拾儲藏間的廢品?
“不知道去哪了。”
岳東樓起身活動了下肩胛骨,“我沒浪費力氣在這兩個白癡身上,沒多注意他們,真是失誤。”
楊玉英:“目標在移動,現在沒有標志物,國師,你先歇歇吧,我過去追。”
擱下手機,楊玉英從休息的樹下面站起來,盯著系統界面,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迎接的這幾個新目標,雖然可以說多數都免不了有一點麻煩,但最麻煩的,也還沒有演變成兇殺現場,她怎么覺得,眼下這個目標有可能變成…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楊玉英腦袋一炸,回頭就見男生那邊好幾個人圍在一處哇哇叫喚。
“好像是‘HERO’的黑桃K戰隊隊員因為打架上了熱搜,‘柳神’公開道歉來著,咱們計算機這邊,十個男生得有四個玩‘HERO’,個個都把‘柳神’當偶像,可不是要氣炸了肺。”
游戲啊。
楊玉英也喜歡。
她這回選計算機專業,除了想試試人工智能外,也想試著做個游戲什么的。
跟元帥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就是以前對這些東西沒感覺,也被帶壞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迅速請了假,用了一個小時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和姜薇薇一起開車趕到周縣東北。
一下車,一股惡臭襲來。
姜薇薇:“小姐,陛下身邊的人,還有人能淪落到這般可憐的地步?”
陛下出行,身邊帶的可都是精銳。
就是那些邁不動腳的老大臣們,那也是一肚子的壞水,個個機變無雙。
不會武功就不能自救?
怎么可能!
大順朝尚武,文臣佩劍是常事,宮女太監也會上幾手,哪怕當下環境不好,再碰上個不怎么樣的身體,對付兩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難道還會翻車?
楊玉英苦笑。
她一開始不大著急,也是這般想。
不覺得自己人會吃虧。
心下糾結,腳步卻沒停,楊玉英還越走越快,好不容易艱難地穿過垃圾堆,又穿過一大片堆起來的煤渣,前面便是連綿的爛尾樓。
“小姐,樓上有人。”
兩個人視力都好,雖然天色已晚,只余下月光,但遠遠望去,樓中雖無光傳出,卻是人影重重,不光有人,而且還不少。
姜薇薇一側身,拉著楊玉英躲在旁邊一處煤堆后面。
楊玉英上網查了一下。
這一片爛尾樓原本屬于一家生產桃汁飲料的工廠,后來因為整個小縣城的經濟越來越不行,路也不好走,又有人搗亂,在前面建了個垃圾處理廠,總之,就是種種原因,這片地方就廢棄了。
垃圾處理廠前年也倒閉,如今這一片就是荒野,別說是人,連只野狗都沒有。
楊玉英和姜薇薇對視一眼,放輕了腳步,離得稍微近一點。
“好家伙,剛說連只野狗都沒有,這就冒出這么多條狗,是開狗肉館的,還是養狗場?”
姜薇薇把身體稍稍往自家小姐的身后躲了一下。
前面圍著那爛尾樓,起碼十幾條大狼狗在,楊玉英正好和一只狗對視,輕輕舉起手,拿食指比在唇邊:“噓!”
那只大狼狗長長的大尾巴一搖,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可是一點也不兇,反而可愛的很。
楊玉英修的養靈決比較特殊,雖然在這里效果不強,但對于很多動物來說,她天然具有親切感。
這些狗沒叫出聲,前前后后幾個巡邏的人,更是不在話下,楊玉英二人很順利地潛入一樓,避在人,躲在樓梯底下,剛躲起來,就聽見樓上傳來說話聲。
“阿爸,你不是說帶我去醫院?這是什么地方?”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孩,顯得有氣無力的。
“你怎么醒了?阿越,別怕,馬上就好,這里就是醫院,睡一覺就好,睡吧。”
“阿爸?”
樓上頓時傳來幾聲刺啦聲。
“他是誰?”男孩兒的聲音頓時高昂,“阿爸,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時天色越來越黑。
樓上的聲音開始變得井然有序。
“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金總放心,只要那位陳醫生肯配合,一定沒事。”
楊玉英嘆氣,壓低聲音道:“我覺得不大妙,這什么情況?”
姜薇薇:“小姐,你看外面。”
楊玉英抬頭向外看,就見不遠處煤堆邊上有個手電筒的亮光由遠及近。
還能聽見隱隱約約的唱歌聲。
“…誰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
“…過去每分每秒,難道只證明情比紙薄…”
“嗷嗷嗷,有狼,狼!”
樓里的人顯然也發現有人靠近,就外面那幾個人,這般鬼哭狼嚎的,聾子瞎子都發現了。四個大漢從樓梯口和楊玉英他們擦肩而過,貓著腰,走了出去。
“歡哥,現在直播呢,您老人家有點膽子行不行,都是野狗,不是狼。”
“野狗也很可怕。”
那叫歡哥的年輕人訕訕一笑,高聲嚷嚷,“咱們是來探靈的好嗎,又不是探狗,我怕狗怎么了!”
仿佛他聲音越高,那些妖魔鬼怪就會害怕,不會來找他似的。
楊玉英:“…”
樓中藏著的這一伙人,肯定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出去的四個人應該接到了指示,很快就攔截住這個‘歡哥’。
四個彪形大漢,個個肌肉結實,兇神惡煞。
歡哥他們一共三個人,兩男一女,女孩兒還是個網紅臉的瘦弱姑娘,一見這場面就嚇了一跳,瞠目結舌說不出話。
“私人地盤,謝絕靠近,都走。”
四個大漢中有一人跨出來一步,冷聲道。
歡哥等人嚇得一哆嗦,二話沒說,訕訕笑著道歉,轉頭就踉蹌著跑了。
這四個人又左右巡邏了一周,沒發現異常,這才返回。
歡哥等人溜了一小段路,對視一眼,都很是不甘心,尤其是歡哥,他身為一名主播,向來以直播為業。
如今碰見個事,怎么可能不好奇?
“我老家就住在后面的糊涂巷,對這一片非常熟悉,這里的工廠早就破產了,連老板都出了國,哪里來的主人?諸位觀眾老爺們,歡哥覺得,今天咱們碰上大事了,我決定去探一探,一旦出現意外,老爺們知道該怎么做吧?”
“放心,隨時準備替你叫120。”
“求看歡哥怎么作死!”
眼看著直播間——跟隨歡哥探靈的熱度直線躥升,粉絲越來越多,打賞也越發的豐厚,這幾個人都興奮起來。
歡哥這人有點怕鬼,但他其實膽子賊大,心眼也多,而且這一塊兒他很熟悉,屬于他的安全區,剛才那四個大漢面前,他表現的很慫,可其實,這幾個人還沒有野狗給他的威懾力大。
“我知道這地方又個秘密通道,以前你哥經常從那兒進去探險。”
歡哥三拐兩拐,領著人繞過垃圾山,居然看到一片小樹林。
樹木長得郁郁蔥蔥,竟是和前頭垃圾成堆的狀況完全不同,隱約還能聽到林子里有鳥叫聲。
“我們這地方,以前也是風水寶地來著。”
歡哥扒拉了下雜草叢,里面就露出個大洞,他也不嫌丟人,直接鉆進去。
一進去,便看到了燈光。
小心翼翼地上到二樓,歡哥故意露出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我們會看到什么?或許是隱藏在城市背后的謎團?還是…”
“噓!”
他身邊的倆哥們忽然臉色驟變,捂住歡哥的嘴。
歡哥也頓時臉色煞白。
不遠處立著七八個人,大部分都穿得很奇怪,蒙著臉,舉止詭異。
還有兩張移動床,床上分別躺著兩個很年輕的男孩子。
歡哥一開始其實沒把事情想得太嚴重,就是覺得可能這地方有人要買來開發,畢竟他應該沒有那么寸,出來直播也能撞上鬼。
之所以話里話外說得駭人,那是博人眼球。
可此時看到這么詭異的地方。
昏迷不醒的男孩兒。
一堆凌亂地堆在一處的醫療器械。
各種駭人聽聞的新聞消息,不知不覺就鉆入他的腦海中。
什么盜腎的,挖心臟的,販賣…器官的。
好恐怖!
歡哥是直播界的老人,尤其喜歡戶外直播,各種裝備十分齊全。
這位不光手機像素高,還有泰和公司出品的最新微型攝像機,只有巴掌大,很輕便,但很好用。
此時所有看直播的網友,都能從自己的電腦屏幕上感受到風雨欲來的危機感。
直播間人數驟增。
彈幕密密麻麻地疊在一起。
歡哥忍不住走了一下神,如果他這會兒放一段恐怖片音樂,那可更有感覺…
也只是稍微一閃念,歡哥壓低聲音道:“報警,我沒演戲,這都是真的!”
說話間,前面樓梯口忽然鉆進來一個人,這人身上穿著白大褂,似乎是個大夫,他猛地沖上去,臉色漲紅,顯然很是生氣,卻還是努力壓住怒火。
“金總,你聽我說,病人雖然是稀有血型,但他還年輕,他的情況并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還有時間,醫院已經再給他想辦法了,而且…”
“住嘴,住嘴。你懂什么!”
那個被稱為金總的中年人暴怒,“…手術需要的東西我已經都準備好了,這幾個人可以配合你,腎源我也已經找到了,馬上給我兒子手術。”
“不可能。”
陳醫生搖頭。
“金總你不要以為做手術很容易,身為一個醫生,我的雙手只會用來救人,就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條件,我不可能給任何人動手術。”
砰一聲,金總抄起個鋁盒扔到陳醫生頭上。
陳醫生嚇得嘴唇發白,還是堅持道:“你殺了我,我也不能做。我的救護車遲遲不回醫院,我們醫院一定已經在找我,我勸你,金總,你最好放我們回去。”
歡哥已經傻了。
直播間水友們也傻了。
“這也是為你的兒子好,你兒子的病情,還沒有到必須要立即做移植的地步,況且也不能在這種地方…”
金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表情甚至可以說瘋狂。
“咳,咳咳。”
忽然幾聲咳嗽。
金總心里一跳,猛地轉頭,卻什么都沒看見。
所有人都變得異常緊張。
姜薇薇:“…小…楊總抱歉,有灰塵,沒忍住。”
話音未落,她人已經一躍而起,直接勾住二樓的扶欄攀巖而上,整個人就像一陣風似的刮過。
金總他們一共八個人,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就和下餃子似的吧嗒吧嗒倒地不起。
“楊總,要我下去嗎?”
“你守好了就行。”
說話間,外面悶哼聲接連不斷,整座樓里金總請來的打手有二十多個,楊玉英打得明顯有點辛苦。
好在地形復雜,到也能應付得來。
五分鐘后,楊玉英上樓,把袖子落下,看也不看其他人徑直走到一張移動床旁邊,拍了拍狀似昏迷不醒的少年。
少年輕輕睜開眼睛,眉眼間一派淡定。
楊玉英湊過去,壓低聲音:“皇城司的,楊玉英。”
少年吐出口氣:“…沒力氣。”
楊玉英嘆氣:“你還真是最慘的一個。”
目前這些目標中,別管哪一個也沒有落到必死的境地,唯獨這一個,如果不是救援及時,恐怕真要出事。
那邊直播的歡哥,還有他直播間的水友都已然是全無聲息,連彈幕都沒了。
這一連串的發展,還真是驚人。
楊玉英把少年交到姜薇薇的手里,松了口氣,這才回頭將歡哥三個提溜過來。
一看這邊正直播呢,楊玉英哭笑不得:“這些孩子作死的本事簡直天下無敵。小兄弟,以后再遇見這種事,勞煩你走開,然后報警,成不成?”
歡哥:“…”
他本來想懟回去,你們怎么不走開?
可轉頭四顧,這么多條大漢,雜七雜八地倒在地上,或者躺著,或者趴著,人家似乎真不用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