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清潤如風。
周身氣度沉穩,仿佛又回到沒有認識蘇酒之前的狀態。
容相點點頭,“我兒睿智。明哲保身,才是官場上最好的四字箴言。”
容謠抿了抿小嘴,“那元拂雪呢?弟弟還娶不娶她?”
容徵睜開眼。
來自西北的郡主,自幼就傾心于他。
她背后是西北的三十萬將士,權勢滔天,誘人至極。
男人眼底劃過一抹暗芒。
夜色沉沉。
肅王府。
上百盞燈火照亮了臨水游廊。
元拂雪坐在美人靠上,把玩著一朵牡丹,有一下沒一下地揪掉牡丹花瓣。
“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
她輕聲念叨,廊外的池塘上已經浮了一層淡粉花瓣。
肅王興沖沖地過來,老遠就喊道:“乖女,為父這里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元拂雪噘了噘嘴,“先說壞消息吧。”
“容家出事了,容丞相被皇上打發回家,要在家中賦閑一年呢!嘖嘖,一年啊,等他重新步入官場,朝堂上早就物是人非了!這和罷官有什么區別?”
元拂雪臉色蒼白,急忙揪住肅王的衣袖,“容徵哥哥呢?他是不是特別難過?!”
肅王笑呵呵地撫了撫她腦袋,“乖女別急,爹這里還有一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剛剛皇上派人捎信,問你是否愿意嫁給雍王!皇上說,打算給你和雍王賜婚!乖女啊,那雍王青年才俊,模樣長得好,能吟詩作畫,還能帶兵打仗,可不比容徵那個病秧子強百倍?!爹做主,要不咱們就應下這門婚事?!”
元拂雪呆呆立在當場。
手中的牡丹花跌落在地,她趴到扶欄上,突然哭出了聲兒。
肅王嚇得什么似的,急忙輕撫她的后背,“乖女怎么哭了?可是喜極而泣?也是,長安城那么多官家貴女想嫁給雍王當正妃,嘿嘿,偏偏這好事落到咱們雪兒頭上,可見我家乖女最有福氣!”
元拂雪哭得更加大聲,“我不嫁蕭廷琛!”
肅王愣住。
元拂雪坐起身,用手帕擦了擦眼淚鼻涕,“蕭廷琛確實很好,他很聰明,也很有手段,更懂得如何獲取女人的喜歡。可是…”
少女凝著池塘。
一輪明月倒映在池塘里,清絕出塵。
一如她心目中的那位白衣公子。
“可是女兒心中所愛,只有容徵哥哥。
“昔日容徵哥哥是長安有名的才子,出身名門,前程錦繡,無數貴女對他趨之若鶩。如今他落魄了,那些女人便都離他而去…父王,這種時候,我怎么能離開他?”
肅王望著自家女兒,臉色沉重。
良久,他拍了拍元拂雪的肩膀,“咱們西北的女兒,愛憎分明,這是好事。你喜歡他,為父請求皇上為你們賜婚就是。只是容家如今落魄了,你嫁過去,要有心理準備。”
“女兒曉得。”
肅王走后,元拂雪獨自趴在扶欄上。
清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水中明月。
皎白又干凈。
“容徵哥哥…”
她輕聲喚著,難掩愛慕。
元拂雪與容徵成親的消息,是霜降帶進府的。
彼時蘇酒正坐在梨花樹下,與周寶錦對弈。
那架秋千她命人拆了,重新布置了石桌石凳,曾一度引起蕭廷琛的強烈不滿。
她雙手捧臉,望著石桌上的棋局。
聽完霜降神秘兮兮的稟報,她笑道:“容家都這樣了,元拂雪還愿意嫁過去…涼州的女孩兒,都如此率性純真嗎?”
霜降不忿,“元郡主還砸過娘娘的香鋪呢,分明是刁蠻任性,哪里就率性純真了?”
蘇酒:“就事論事,元拂雪此舉確實令我敬佩。只是在我看來,容徵其實遠遠配不上她。”
說著,捉住周寶錦的小手。
周寶錦正賊兮兮的打算耍賴偷棋,被她逮個正著,忍不住紅了臉,“蘇蘇你太壞了,今日贏了我三局,現在還不肯讓我幾步!哼,不跟你玩了!”
她賭氣,故意把棋盤上的棋子全部弄亂。
蘇酒不慌不忙,把一顆顆棋子復原,“他們的婚期定在哪日?”
霜降:“就在后日,聽說不準備大操大辦,只是請兩家人簡單地吃個飯。”
被弄亂的棋局,在周寶錦吃驚的目光中迅速復原。
蘇酒繼續落子。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鹿眼里的暗芒。
容徵倒是改了性,連婚事都如此低調…
是打算明哲保身嗎?
可容妃生下的皇子,是角逐皇位的人選,容家不可能置身事外。
恐怕容徵是打算養精蓄銳,等其他皇子斗得魚死網破,再出來坐收漁翁之利。
好深的心思…
周寶錦哭喪個臉,“蘇蘇,我輸了,我又輸了!我再也不跟你下棋了,你欺負人!”
蘇酒含笑捏了捏她的臉蛋,“天色不早,留下來用晚膳吧?正好咱倆很久沒有一塊兒睡,今夜睡一張床,備些茶果花糕,在被窩里說悄悄話!”
周寶錦忙不迭點頭,“好”字剛說一半,突然察覺背后傳來涼颼颼的死亡凝視。
她回頭,蕭廷琛不知何時回來的,笑得如沐春風,“既然小酒如此挽留,周姑娘就留下來用晚膳吧?”
客套地說著,眼底卻滿含威脅。
小姑娘哆嗦了下,“那什么,我掐指一算,我家可能要著火,我還是先走一步…”
她慌不擇路地跑了。
蘇酒不知該作何表情。
蕭廷琛在她對面撩袍落座,彎起的桃花眼深情款款,“妹妹長居府中,我也希望你能多交幾個朋友。只是周姑娘家中有事,咱們也該體諒些人家。”
蘇酒:“…”
呵呵。
初春的風輕盈拂過,帶落幾瓣梨花。
蕭廷琛指尖捻起一瓣梨花,回味了下那日秋千架上的滋味兒,眼神里滿是蠢蠢欲動,“院落空曠,總覺少了些什么…”
比如秋千架。
他一翹尾巴,蘇酒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捧著熱茶,笑意盈盈,“若嫌空曠,不如叫人辟個菜園?這么大的地方,足夠種上四時蔬果。”
蕭廷琛盯著她,如同野獸盯著獵物。
他的舌尖抵著上顎,邪肆地舔了舔,“種菜多無趣?種娃娃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