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琛雙手攏在袖管里,漫不經心道:“年少時不懂事罷了,也值得拿出來說?你謝二當年帶人逛花樓時,不也曾揚言要睡了天香引的花魁曉寒輕嗎?”
黑歷史被人翻出來,謝容景語噎。
他咳嗽兩聲,有點緊張地解釋:“蘇小酒,我才沒有喜歡過曉寒輕,你別聽蕭懷瑾胡說!”
蘇酒覺得他們斗氣的樣子真可愛,于是抿嘴一笑,毫不放在心上。
繾綣目光落在沿街的大紅燈籠上,她突然有點兒好奇,浮生大人可曾暗戀過什么女子。
這么想著,少女心里有點小小的醋意。
就在他們在海棠館雅座笑鬧玩樂時,窗外又落了細雪。
琉璃窗上蔓延開碎裂的冰花。
少年少女們鬧著玩行酒令,蘇酒獨自趴在琉璃窗上,輕輕呼出一口氣。
本就模糊的琉璃窗,越發朦朧。
少女拿手帕擦去窗上水霧,隱約可見舊院燈火葳蕤,仍舊熱鬧。
在那樣的繁華和光明里,似乎有座店鋪黑洞洞的。
是金時醒的樂器坊嗎?
少女被灌了很多酒,她搖了搖腦袋,意識已然渙散。
細雪伶仃。
已是深夜,比起秦淮河畔的繁華熱鬧,烏衣巷這邊早已進入夢鄉。
雪花在青石板磚上堆積起薄薄一層,有沉重的腳步聲自巷子盡頭響起。
粗糙的麻布鞋,在地面艱難拖行。
身后,是隱隱約約的血跡,正逐漸被白雪覆蓋。
容貌深邃的異族少年,懷里揣著一只貍花貓,唇瓣干涸得幾欲裂開。
正是金時醒。
他在城郊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拖著重傷的身體,艱難跋涉到烏衣巷。
他盯著遠處。
那是蕭府。
他想去找蕭廷琛。
這么多年,他早已把蕭廷琛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他要去問他,他現在應該怎么辦…
蕭府門檐下的風燈在雪中晃動,落在少年眼中,已是他唯一的救贖與依靠。
他終于跋涉到蕭府門前,費勁兒地敲了敲大門,卻被門房告知,五公子并不在府中。
金時醒快要崩潰,“那蘇酒呢,蘇酒在不在?”
小廝不耐煩地掃了他幾眼,見他穿著尋常,料想只是個石井百姓,于是揮揮手:“五姑娘也不在!什么人啊,現在貓貓狗狗的也敢登我們蕭家的門?”
小廝不耐煩地關上大門。
金時醒絕望地靠在門上,緩緩滑落在地。
他閉了閉眼,失血過多的臉看起來憔悴至極。
萬籟俱寂中,有人撐傘而來。
金時醒勉強睜開眼,看見宿潤墨遞給他一只水囊。
他沉默著接過,大口大口地飲下溫水。
宿潤墨微笑,“你以為蕭懷瑾和蘇酒當真不在府里嗎?他們在,他們當然在,他們只是不想出來見你而已。金時醒,或許幼時的你們曾是摯友,但隨著漸漸長大,你們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他們兩個是貴族子弟,而你,不過是市井小商人。無權無錢的你,又怎么值得他們高看你一眼?”
金時醒擦了擦嘴,盯著虛空,沒接話。
“金時醒,天地拋棄了你,你娘離開了你,現在你最好的朋友也背棄了你…這樣的你,還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