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琛放下調羹,卻是不答反問:
“我的小天仙椒,還是選擇待在瓦盆里嗎?”
蘇酒微怔。
對上少年的視線,她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那包藥?”
她輕聲。
少年攪了攪莼羹,朱砂色艷,妖氣橫生。
他笑得邪肆而諷刺,“她認為我比她兒子優秀,珠玉在前,她兒子又怎能大放異彩?所以,唯有除掉我,蕭廷德才能嶄露頭角。她喪心病狂地嫉妒著,所以她實在很丑陋。我的小酒兒,你也會長大,你也會嫁人。到時候,可莫要學了她。”
蘇酒沒好氣,“誰是你的小酒兒?!”
說完,氣鼓鼓地拎著食盒跑了。
木屐踏在游廊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春日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裙角上,她一路跑到草木叢生的后園才停下。
小姑娘坐在白石頭上,暗道她不幫夫人害小哥哥,一是因為小哥哥救過她,二是因為,她覺得小哥哥有點可憐。
雖然他是解元郎,雖然他出身錦繡。
雖然她一無所有,雖然她只是個寒門姑娘——
這并不妨礙她同情他。
可同情歸同情,她不過一介侍女,又能幫到小哥哥什么呢?
更何況,她并不屬于這里。
所以,她既不打算待在金盆里,也不打算待在瓦盆里,她只想攢夠錢贖身離開。
春風四起,溫柔解意。
它們從大地深處盤旋而起,帶著冬日地底積聚的暖意,帶著生命的鮮嫩氣息,扶搖而上九天,嬉戲著零落的紙鳶,嬉戲著北歸的候鳥。
青嫩竹林里,女孩兒仰起頭,望向遙遠的北方。
那是長安城的方向。
濕潤的瞳孔,漸漸流露出憂傷。
春日的午后,連陽光也憊懶了幾分。
榮華院內。
李氏午睡醒來,秋雯邊伺候她洗漱,邊低聲道:“明德院那邊還沒動靜,想來,那丫頭沒有按照夫人的吩咐辦事。”
她把繡帕放在清水中擰了一把,試探道:“莫非,那丫頭知道藥包不對勁兒?”
李氏在溫水中浸過雙手,又接過旁邊侍女遞來的帕子擦干凈。
她淡淡道:“鄉下的蠢丫頭罷了,哪里能分得清靈藥和毒藥?許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清明在即,老爺要回來祭祖,必須趕在他回來前,解決掉明德院那個小雜種。”
秋雯服侍她凈面,笑道:“那蠢丫頭靠不住,奴婢找機會讓春碧下手。”
“做得干凈點兒。”
“夫人放心就是。”
山銜落日,暮靄沉沉。
已是掌燈時分了。
春碧坐在梳妝臺前,就著燭火昏惑的光,細細在唇瓣上點了朱紅玫瑰口脂。
她理了理繡花襦裙的胸口,對著菱花鏡思量片刻,又伸手去那只白瓷小盒里,點了些胭脂,慢慢在眼角處暈染開緋紅之色。
她很滿意今夜的妝容,喃喃自語道:“秋雯那小賤人,叫我下藥毒害五公子,還許我將來去小姐身邊伺候。哼,誰稀罕伺候蕭鳳嫻,我早就受夠了為奴為婢,今夜,乃是我翻身的日子呢!”
她對著鏡子,杏眼中流光溢彩,媚態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