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齡手里拿著謝直的論鹽,聽了他的問題,要不是這小子就在自己眼前,說不定得一捂臉。
我這是收了一個什么妖孽當徒弟啊!?這才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竟然成長到了這個程度?還能不能參加進士科的考試,就以這篇論鹽的水準,我要是主考官,我直接點了你當狀元!
老王一臉尷尬,還勉強維持了當老師的架子,捻須故作沉吟,半晌之后才說道:“或可下場一試…”
謝直聞言大喜,“多謝王師!”行禮之后轉身就走。
“干什么去你!?”
“回家稟告家祖這個好消息,然后準備今年的科考!”
“回來!”
老王一聲斷喝,你知道科舉的程序嗎,你就準備,知道準備什么就這么著急忙慌的!
謝直回頭,一臉不解。
老王看著他一陣來氣,不過他也看出謝直是真的準備去考進士了,現在擺在老王面前的問題就很明白了,讓不讓他去?
這要是謝直水平不夠,老王自然會阻攔,什么不知天高地厚,學習一月有余就敢與大唐才子一較長短,簡直不知所謂…這些話都是現成的,尤其還能重塑一下師道尊嚴。
可是,謝直的水平,偏偏夠了!
這就讓老王很無語了,難道水平夠了還要阻攔?那是為人師表應該干的事兒嗎?別人不知道,反正堂堂王昌齡做不出來。
一想通這個,老王也通透了,自家的面子和謝直的前程比起來…自家在他面前還有面子么…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給他說說科舉的程序了。
“在我大唐,能夠參加尚書省省試的資格,只有兩種人,一曰生徒,二曰鄉貢…”
所謂由學館者曰生徒,由州縣者為鄉貢。
啥意思?
求學國子監的這些人,先叫監生,然后通過了國子監的選拔考試以后,就獲得考試的資格,然后身份就從監生變成了生徒。
至于鄉貢,就是沒有資格在國子監上學的人,包括州學、縣學的學子,以及自學成才的那些學子,他們如果想參加科舉看考試的話,先到縣里報名,然后考試,是為縣試,然后到州刺史衙門再報名,再考試,是為州試,等他們通過了州試,這才叫鄉貢,這才算是獲得了參加省試的資格。
“按照道理說,你如今沒有求學國子監,自然沒有資格去做什么生徒,要是想參加科考的話,只能走鄉貢的路子。
但是剛才你也聽到了,鄉貢比舉人要多一次考試。
這多出來的一次考試,可是非同一般,按照我大唐律法,對鄉貢的人額有限制,上州五人,中州四人,下州三人,即便這些年法令所有廢弛,卻從來沒有鄉貢超過十人。
咱們身在汜水,歸河南府管轄,也就是說,你如果走鄉貢的路子,先要在汜水考個前三,然后到洛陽再考個前五,如此這般,你才能拿到參加科考的資格。
三郎,你也知道,洛陽不僅是我大唐東都,更歷來是文華之地,各縣的學子之中堪稱藏龍臥虎,即便你通過了汜水縣的縣試,到了府試,便誰也不敢與你打包票了。
以為師所見,如果你今年真的要下場一試,不如動用你謝家的關系,給你謀求一個國子監的監生身份,如此一來,把握更大…
如今正是八月初六,尚書省的省試仲冬十一月,往年生徒的選拔在九月底十月初,就是不知道還來得及不來得及…”
謝直聽了,默默點頭,深深對王昌齡就是一禮,老王這是純粹為自己著想,他這個師傅,到位!不僅教授知識,連這些考試的細節都一一為謝直謀劃好了,由不得謝直不衷心感謝。
只不過…通過謝家的關系拿到監生的資格…
謝直心里真沒底。
拜別王昌齡之后,謝直回到謝家老宅。
謝家眾人全都懵了,王昌齡同意謝直參加今年的科考?鬧呢!?這剛才學多長時間啊?從六月二十三開始正式拜師,到今天八月初六,這就能考進士了!?大唐的進士什么時候怎么好考了!?
二郎謝正在洛陽國子監求學,時至今日都學了五年了,這才勉強敢下場一試,相對于謝直的學習速度,他這些年都干什么了啊?
還是說王昌齡還真有那么大能耐,教了一個多月,就能教出一個準進士來?
要說這些謝家人里面,還得說人家謝老爺子,在最初的震驚之后,臉色就沉了下來。
“三郎,還給我從實招來!”
謝直也迷了,老爺子這是什么意思啊?我也沒說謊話啊?
謝老爺子一見他迷迷瞪瞪的勁頭,更是坐實了心中的猜測,冷哼一聲,開口問道:
“說!是不是你過于頑劣,惹得少府生氣,這才將你逐出門墻?”
“沒有啊…”
“那他為何要讓你前往洛陽國子監求學?”
“王師說這樣參加科舉能少考一回…”
“還敢說沒有惹少府生氣!?就你這幅好高騖遠的德行,我看了都生氣!還不給我從實招來!”
“三郎不敢欺瞞祖父,剛才句句屬實。”
“還不承認是吧?好,你別讓我問住了!我來問你,為何不明年再前往國子監,何必趕在國子監馬上就要選拔生徒的檔口?”
“王師說我今年下場,中與不中都在兩可之間,既然圣天子今年在洛陽開考,何不下場一試,也省得明年前往長安奔波…”
謝老爺子一聽,還算是有點道理,不過他還是不信。
旁邊薛老太太看不下去了,面帶疑惑地開口說道:“會不會是三郎頑劣,少府想讓他下場與真正的才子比試一番,大敗虧輸之后,也能讓三郎收斂些驕縱之氣?”
謝老爺子想了想,要頭說道:
“不會如此。
少府如果僅僅讓三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何必舍近求遠,直接讓他報名汜水縣試也就是了,何必前往洛陽?要知道進了國子監之后,也需要選拔合格之后才能參加科考,即便生徒選拔沒有名額限制,如今更是流于形式,也不是他一個剛剛進學一月的小子能夠通過的…”
老爺子說著說著自己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突然想到:
難道三孫子說的是真的,他如今已然可以下場一試了?
這要是真的…恐怕還就真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