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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家人已逝

  看著熟悉的大門被燒成了黑炭,鐵匠顯的更加焦慮,本就搖搖晃晃的身體現在連站著都有些吃力,借著軍卒的火把他看到院內一片焦黑,一抹不安掠上心頭。他緊忙從軍卒的背上躍下踉踉蹌蹌沖向了院內西北一處角落,慌亂的扒拉開那些燒的漆黑的柴灰,灰燼下那四方的鐵窖門已經被熏得漆黑,掀開鐵門,一股黑煙飄了出來,熏得幾人咳嗽了幾聲。

  鐵匠焦急的將頭探向地窖口喊道:“婆娘!婆娘!王盾!王杵!你們答句話啊!”

  “婆娘…兒子…”鐵匠的喊聲逐漸帶上了哭腔,他不顧身體的疲憊和傷痛,轉身就要伸腳向著地窖的梯子踩去,焦急的情緒使得他手忙腳亂,看起來異常笨拙。

  一旁的軍人緊忙拉住慌張的秦漢,“兄弟,你還是等煙散散再下去吧!”

  “我的老婆孩子還在下面…我的老婆孩子…”鐵匠說完強撐著身體向下攀爬。

  被秦漢喚來的三人見到鐵匠如此焦灼,嘆了口氣便將那鐵匠拉了上來,鐵匠的傷勢嚴重加上一天的死斗,身體早就脫力,再讓他下到那飄著濃煙的地窖,不死也得留下半條命,三人不忍鐵匠再傷,深吸一口氣后便捂著口鼻下到窖里。

  三人在窖里摸了一會才摸到沒了動靜的母子三人,搖了搖,沒有得到任何反應,隨即將母子三人背上了窖口放在地上,鐵匠見到家人,伸出顫抖的手拼命的搖晃沒了動靜的幾人,看著那臉上熏得漆黑的婦人孩子,邊上的三個兵卒知道已是無力回天,走上前去拍了拍鐵匠肩膀表示安慰。

  搖晃了許久的鐵匠終于是沒了力氣,沙啞了嗓子,坐在那抱著自己的妻子,一動不動眼也不眨的看著妻兒,宛若一尊銅像。

  過了許久,一名軍卒走上前看著滿臉是淚的鐵匠,“兄弟,將嫂子和孩子送到廣場那頭吧,那里有人負責他們。”說話的軍卒刻意沒有說‘遺體’兩字。

  鐵匠聽完仍就沒有什么反應,三名軍卒又站了一會,鐵匠才開始慢慢挪動滿是傷口的身體,起身想要將妻子背在背上,無奈身體疲乏到了極限,沒等抬起妻子的身體,自己先趴在了地上。

  “城沒守好,仗沒打贏,最后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哽咽的鐵匠又開始了捶胸頓足的嚎啕大哭。

  看著鐵匠發泄,身旁的三人沒有阻攔,也沒有繼續安慰,他們經歷過數次戰爭,看過無數這種場面,見過五大三粗的漢子哭的像個嬰兒,也見到過拄著拐棍的老婦拎起菜刀…喪國之辱失家之痛,皆是人家大哀,發泄出來也好,至少,這是想要掙扎著活下去的證明。

  待到鐵匠發泄的差不多了,幾人幫忙搭手的將鐵匠的妻兒背走,鐵匠倔強的背著自己的老婆,一個軍卒在其后面幫忙拖著,防止兩人都摔在地上。

  秦漢看見一行人,本以為會看到鐵匠活蹦亂跳的老婆孩子,卻見到一行人背著的一動不動的婦人孩子,連忙拉出一個軍卒問道:“怎么回事?都沒氣了?!”

  “蠻子燒城點了柴禾,柴禾堆下面就是地窖,他老婆孩子就躲在地窖里面,被煙熏死了。”軍卒答道。

  “他娘的…這幫牲口!”秦漢啐了一口,轉頭看著那坐著不動的鐵匠,鐵匠身前是剛剛被蓋上白布的三具尸體。

  遠處突然暴發出來的喝彩叫好聲將秦漢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那剩下的五十個突厥蠻子開始被處決,看著那滾在地上瞪著眼的人頭,邊上圍觀的百姓沒有一絲慌張,見了一天的血腥屠殺的人們終于有了復仇的快感,此刻正鼓掌叫好。

  當劊子手處決到第三十七人的時候,一道身影走上了處刑臺,火把將漆黑的影子照出輪廓,輪廓之上透著滄桑,正是剛剛經歷喪妻失子之痛的鐵匠,和早上相比蒼老了許多。

  “兄弟,能換我來嗎?”鐵匠目光憤恨的看著臺上跪著的十三人,嘴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聲音問道。

  劊子手看看鐵匠,又轉頭看了看負責審問的女統軍,見那統軍點頭,劊子手便下了刑臺,下臺前將行刑的寬刀遞給了鐵匠。鐵匠拿過寬刀看著那些或伸或縮的脖子,心頭的怒火瞬間翻涌,雙手爆出青筋證明已是出了全力。

  抬手、揮砍、抬手、揮砍、再次抬手、再次揮砍、再次抬手…

  在周圍的喝彩叫好聲中,刑臺上又多了十三具無頭的尸體,沒有理會周圍的吶喊,鐵匠將刀一扔轉身向著人群外走去,身體有些佝僂的坐在了妻兒身邊,繼續發呆。

  午夜,皎潔的月亮將夜晚照的通亮。

  秦漢拎著倆個酒壇來到鐵匠身前,將壇子封口撕開遞過鐵匠面前,“兄弟,喝么?”

  鐵匠看到眼前遞過來的酒壇楞了一下便伸手接過,隨即仰頭痛飲,月光下的兩道人影,就著月光喝著悶酒,沒有酒令沒有配菜,只有咕嚕下咽的聲音,看起來有些滑稽有些詭異。待喝到酒壇見底時,秦漢才開口問道:“我叫秦漢是個軍人,你叫什么?”

  “王大錘,鐵匠。”

  “那年我大兒子八歲,小兒子五歲。”鐵匠擦了擦有些泛紅的眼睛,將桌子上最后一杯酒喝下。

  “抱歉。”鎧有些尷尬無措的道。

  “陳年舊事罷了…唉,說起來,那時候木蘭和秦漢都駐扎在西北,木蘭當時只是統軍,秦漢還只是個偏將,一晃眼這都過去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鐵匠想到此處,不免有些唏噓。

  “他們本來不是守在這里的嗎?”鎧疑惑道。

  “那時候秦漢他們是在西北,也就是這片沙漠的西側,后來他們升遷才被調到這里。”鐵匠指了指沙漠的方向。

  “那他們什么時候調到這里的?”鎧提起手里的筷子,看了看精光的盤子,又放了下去。

  “差不多一年前吧,他們前腳調過來,我后腳就搬過來了。我這人朋友不多,又和這幫當兵的脾氣對路子,也就跟過來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鐵匠抿了抿杯子,皺了下眉便喊來了跑堂,又點了幾個小菜要兩小壇酒。

  鎧見鐵匠又點了菜,眼睛明亮了許多,“王大哥沒有再續弦嗎?”

  “呵,哥哥我一個人過慣了,再說我今年都三十五了,這個年齡想娶個媳婦可不大好找,干的還是個出苦力的差事,沒人瞧得上。”

  “哦…”

  兩人沉寂了一會,滿頭大汗的小二才將酒菜端上,見到酒菜上桌,兩人又開始了一輪的推杯換盞。

  “說說你吧,你連家在哪都記不起來嗎?”鐵匠將問了無數遍的問題又問了出來。

  鎧搖了搖頭,道:“我只記得我一直在沙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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