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使臣在劉顯回來的城東門等著,陪同的有縣令文申等一眾楊氏縣的官吏。另外,還有許多看熱鬧的百姓。
接圣旨的時候,是必須要跪接的。
劉顯沒有辦法,這個時候還真的不可以公然的違抗。如果是給別人的圣旨,劉顯還可以不管,可以避開,但是這是給自己的圣旨,劉顯避無可避。
如此,劉顯的心里哪里是極不情愿,也不得不跪接圣旨。
不跪接,那么就等于給予朝廷把柄,可以直接派人來抓捕劉顯。
在宣讀圣旨的欽差使臣扯著公鴨一般的嗓子要劉顯跪接時,四周的百姓就都先跪了一地。這樣的情況,也說明了,大漢皇權在一般的百姓心目中,依然還是有著比較深重的影響力。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劉顯的確很難帶著這些百姓造反,跟大漢朝廷對抗。
大漢雖亂,但大漢的權威依然還刻在百姓的心中。
這樣的情況,讓劉顯的心里的確也感到有些難受。自己為楊氏縣、柳林村做了那么多,想盡辦法弄到了糧食讓他們活下來,再想辦法子他們有了更好的生計,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給了他們美好生活的希望。
可這到頭來,還是敵不過朝廷的一道圣旨。
失落,真的有些失落。
劉顯有這樣的情緒是正常的,畢竟劉顯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很難理解得了這個時代的百姓對這種封建皇權的敬畏程度。
在大漢百姓的心目中,皇帝跟他們這些百姓平民,的確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在地下,皇帝是無比威嚴,至尊無上,皇帝的旨意,就是金科玉律,是無條件順從的。
和劉顯在一起的蔡嫣和孔雪,顯然也發現了劉顯的情緒有些不對,一左一右的陪著劉顯跪下,又各自探出一只手,抓著劉顯的臂膀。
欽差宣讀的圣旨自然不是白話文,劉顯也沒用心去聽。
大意就是皇帝先為先帝歌頌一翻,再說到馬貴人,表達了對馬貴人的敬重以及憐惜之意。然后就是認可馬貴人收劉顯為義子的事,表示馬貴人的確需要一個膝前奉孝的人。此后就是賜封劉顯為義勇侯,可繼承平原王府,食邑除了原平原王府的封地之外,增加了楊氏縣、柳林村之地。
這楊氏縣和柳林村地理位置一河之隔,這就等于是把柳林村劃歸到了楊氏縣的意思差不多。當然,名義上,柳林村依然還是廮陶縣所轄。
從表面上看來,劉顯是真正的獲得了大漢朝廷的承認,是真真正正的王侯了,有了屬于劉顯自己的封地。這是喜事。
所以,無論是楊氏縣的官員,還是百姓,在聽完了欽差使臣宣讀的圣旨之后,全都歡呼起來,紛紛向劉顯表示祝賀。
對于他們來說,劉顯為他們做了那么多,現在獲得了大漢朝廷的封賞是應當的,是好事喜事。
一般的官員百姓,他們都會認為這樣就是一件極其光榮的事,光宗耀祖。
不只是他們,就算是鄭伯,甚至是一起返回的鄭玄以及陶丘洪等等,都認為是好事、喜事。
他們真的不知道,劉顯是一個后現代的人,并且來到了這個時代后,知道了這具身體的真正身份,所以,對大漢皇權真的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也更加不會認為朝廷的封賞是一件值得高興以及覺得榮耀的事。
所以,劉顯的心里有些郁悶。
如果可以,劉顯的確不會隨便向誰下跪。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怕是皇帝,劉顯都不愿意向其下跪,現在,卻在這里不得不向一道圣旨下跪,跪在一個皇宮內侍的面前。
好吧,其實這些都是小事。
這表面看來是好事,那欽差內侍,在宣讀完圣旨之后,也由原來一臉肅穆威冷的樣子,換轉了一副笑臉,上前來把圣旨交到了劉顯的手上,并且對劉顯表達了祝賀。
伸手不打笑臉人,劉顯也只好笑臉相向,跟他寒暄著一起進了城。
朝廷派來的欽差其實已經來了好幾天了,實際已經派了人前往北海向劉顯告知此事。但劉顯一行并沒有和送信的人相遇。另外,欽差也并不著急,就留在楊氏縣等侯。
劉顯讓人把鄭玄、孔夫人、孔雪等人都先送到柳林村安頓,他本人就留在楊氏縣,設宴接待欽差。
劉顯也想通了,現在沒有必要徹底站在大漢朝廷的對立面上,真的沒有那樣的必要。給自己封賞什么的就受著,這些并不會影響自己現在以及以后的發展。
欽差是皇宮內侍,五十來歲了,名趙和。
宴席間,劉顯也問了一下他的來歷,卻是十常侍中趙忠的人,且跟趙忠是同鄉,都是鄴城人,他也是利用這次來楊氏縣、柳林村向劉顯宣旨的機會,先到回家探了親,這才到楊氏縣來的。
現在的圣旨,只是為了安撫住劉顯,所以張讓、趙忠他們肯定會派出自己的心腹來宣讀圣旨。同時,也一再叮囑,不要向劉顯索要什么的好處。
所以,這趙和,沒有什么壞心思,所以,在有意的討好的情況之下,在表面上,和劉顯也就相談甚歡。不停的向劉顯講述洛陽京城的繁華,也向劉顯介紹了一下現在洛陽京城的一些權貴等等,總的來說,就是說洛陽歌舞升平,是人間樂土。
劉顯隨意的應付著。
第二天,趙和便離開了,返回京城復命。
讓劉顯感到奇怪的是,他讓文申等人準備了一些錢財送給這個欽差,可是居然拒絕了。
這讓劉顯感到有些不對。
現在大漢朝廷腐敗,從皇宮中出來的內侍,哪一個不貪?他們不僅不暗示索賄,連基本的送禮人情都不要,這就真的讓人奇怪了。
劉顯讓文申等準備一些錢財打發這些欽差使臣,的確是基本的常規人情往來。哪怕是如皇甫嵩、盧植等等剛正之士,在接圣旨之后,也肯定得要多少都奉送一些錢財給他們作為辛苦費。這些是必要的。
華夏自古以來便是一個人情社會,莫說是欽差來宣旨了,就是隨便一個人到自己家里傳遞一句話傳遞一些消息,那也得要給人家一點辛苦費什么的。這些很正常。
可這次的欽差,劉顯就感到很不正常。
劉顯的心里很警惕,畢竟朝廷已經出手對付自己了,先是把馬貴人召到了京城,再暗示皇甫嵩出手對付自己,然后干脆派了王越來刺殺。
那么現在忽然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還封自己為義勇侯,這的確有些反常。
劉顯覺得,這當中肯定會有陰謀。
可劉顯畢竟不是神人,這一時實在想不到朝廷會如何對付自己。
但有一點,劉顯也可以肯定的,暫時,朝廷不會再派人來刺殺自己,也不會明著來對付自己了。這才封侯,跟著又派人來對付自己?
可劉顯也隱隱覺得,后面肯定會有什么的大招,要不然,明明是想弄死自己的,又何必給自己什么的好處呢?
這不僅僅是封劉顯為義勇侯,以及賜了劉顯食邑之地,還有一些綾羅綢緞等等的賞賜。
這讓劉顯真的感到古怪,有一種自己要被招安的感覺。
不管這些,劉顯離開這一段時間,柳林村的城池已經真正的建好了。從現在開始,柳林村的確可以改名為柳林城。
當然,這是指外城已經修建好了,但是城墻外的護城河還須要一段時間才真正的挖好,還有要引水入護城河。在引水入護城河之前,劉顯自然也打算先布置好護城河的一些基本的防御設置,比如,先在護城河底布置好尖銳的倒樁等等。
以后肯定不會太平,絕對會有敵人來打柳林城的主意,現在劉顯就得要考慮柳林城如果遭受到敵軍的攻擊時,這個守城要如何守。
所以,劉顯要把守城的工作做到極致,要讓敵軍每前進一步,都得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劉顯把下面的人都召到一起來,一起商議,設立假想敵。
事實也不用設立假想敵,因為現在還有黑山黃巾軍的威脅。
這一商議,的確又有了許多的建議。
劉顯現在,下面已經有了不少人了。
除了黃忠不在,王越不露面,負責訓練軍馬的黃敘等人也不算。
真正可稱為謀臣的,就有蔡邕、田豐、鄭玄、陶丘洪等等,這幾人,是真真的當世名士,無論是哪一個,都是滿腹經綸,學識淵博的名士。并且,他們在才學上,也各的各自的特長特點,但是,無一例外,其實都是內政高手。
現在,蔡邕、田豐他們,已經不僅僅只限于劉府學院的事,在劉顯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兼顧到了楊氏縣、柳林村方方面面的事務。
文申、梁濟、單永、李元等等,他們亦已經對蔡邕、田豐的才干才學佩服得五體投地。
更難得的是,在這里,他們可以無所顧忌的盡展自己所學。用劉顯跟他們所說的話來說,在這里,只要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發展的,他們認為如何做才好,他們所提出來的方案政策,經得起推敲實踐的,那么馬上就可以推行。
對于柳林城,他們根據劉顯的理念,進行了一個重新的規劃。
蔡邕、田豐都認為,既然劉顯打算肯定得要發展河運,那么現在就可以先規劃起來。如何呢?他們認為,可以先把這個碼頭水寨建起來,分別多修建兩道城墻,其實就是沿著城墻延伸,把城東沿河的區域,全都納入城墻的保護區。城墻修建到河邊,這樣,原城墻的城東沿河一片區域,也是一個安全區。到時候,碼頭、船廠以及一個沿河的商貿集市都可以設在這個安全區之內。
可以說,多修兩道城墻,也等于可以將柳林城一下子擴大了成倍的面積。
另外,在防御方面,他們都認為,在城墻外面,三里之內,實行堅壁清野。當然,城墻外面三里之內,把地方弄平整后,是可以種上農作物的,但主要是用來種菜,因為種菜的周期短,萬一發生戰事,就算是遭受到破壞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如果是知道了敵人會來,那么也可以在敵人來到之前,搶先收割。
有敵來犯,可根據敵人的強弱,如果敵人勢大,要做好長久守城的準備,那么也可以在城外三里之內做些手腳。比如挖陷坑布陷阱,平時可以做好一些拒鹿馬等等,在有敵來犯時,可以快速的將拒鹿馬搬出去,布置在城外,阻止敵軍直接攻城的可能。
反正如何有利,就如何做。
劉顯覺得他們的提議方案不錯,確定了下來。
另外,數間學院都已經興建好了,擇日便可以正式開院授課。
各行各業,都一起拿出來商討,然后劉顯再決定。
商討完,決定好各項事務后。
劉顯對眾人道:“各位,朝廷突然派欽差前來宣旨,對本人封侯賞賜,承認了本人是平原王府少主的身份,這表面上看來的確是好事。可是,我覺得其中有些不對,總覺得會有什么事發生。你們認為呢?”
田豐從朝廷辭官歸田真的不算太久,對朝中的奸佞真的有較深了解,他似乎也早有所感,此時沉吟道:“少主,你不說田某也想提了,以朝中那些奸賊的性子,他們不可能不向少主以及文大人他們索賄的,連皇甫嵩大人他們都敢索要五千萬錢,你們,少說也得要數百萬錢才有可能打發得了他們。可他們竟然就真的來宣讀了圣旨就走了,田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他們會轉性的。唉,如今連皇甫嵩大人都已經被免職了,咱們也很難通過皇甫大人了解到朝廷的意思。”
“呵呵,朝廷那位,連派出刺客的事都干出來了,肯定會有什么的后招,所以,咱們還真的不得不防啊。”蔡邕這時也說道。
蔡邕骨子里忠于漢室,可是以說對當今沒有一點怨念那就是假的。他一生被數次流放,到處流離,其實都是拜當今的那位所賜。現在投靠了劉顯,雖然沒有想過要造反什么的,骨子里依然還是忠于漢室,可現在卻真的會先為劉顯考慮了。
畢竟劉顯給了他安全安定的生活,在這里,他覺得真的很自在安樂,他真的不想這里的平定生活被打破。
“防?防什么?如何防?”
鄭玄這時有些不解的道。
鄭玄新來,對于許多情況并不算太過清楚。
蔡邕對于鄭玄很敬重,他們雖然是同時代的當代大儒,但論年紀,鄭玄比蔡邕稍大,這次認識后,蔡邕稱鄭玄為鄭兄。
“鄭兄有所不知,你一直不愿意出仕,對于朝廷的真實情況恐怕也有些迷糊。是這樣的…”蔡邕少不得向鄭玄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
主要就是當今那位,對先帝有親近血緣后人的顧忌,當年滅劉悝一家的事,鄭玄也是知道的。所以,這一說劉顯跟平原王府馬貴人的關系而遭受到朝廷猜忌,然后把馬貴人召到了京城,再有對劉顯的刺殺等等,這些一說,鄭玄也馬上就明白了,他也是有一點政治智慧的。
碰的一聲,鄭玄聽后,一臉憤懣,拍了一下身前的宴桌,罵道:“可惡!劉顯公子何罪之有?居然還派刺客來刺殺。不行,如此說來,這次賜封劉顯公子,肯定不安好心。從現在開始,一定要注意劉顯公子的安全。”
“如此朝廷,如此…唉,陶某感覺很荒唐。”陶丘洪亦似有些無語的說道。
“各位,不用擔心太多。咱們只要把自己的事都做好就行了。至于朝廷想要我的小命,不是那么容易的。”劉顯揮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