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府的失火案,最后查到地下城,還多虧了兩個人——
一個是風月公子,一個是蕭煜。
風月公子將曾府的產業都賣給容公子,表面上看是送了容公子一份大禮。不過,也因此將容公子推到了風口浪尖。
葉蓉雖然在中秋夜就見過夙風,還說出了“不管中秋夜出了什么亂子都會算在容公子名下”這種話,但真正讓她斷定曾府失火跟地下城脫不了干系的,還是因為風月公子的這番舉動。
至于蕭煜,就得從長安地下城說起了。
那天晚上,在暗香樓的宴廳發生了一件事,一件陳囂會忽略,但蕭煜卻會上心的事——
在蕭煜提出說,王賽留下的產業該由易水樓繼承的時候。長安地下城的那位老大,石堅,提出了三個條件,一是查清王賽的死因并為他報仇,二是殺了戰歌,最后一條是送一批貨到洛陽城,談成一筆生意。
這三個條件,陳囂注意到的是前兩天,但蕭煜注意到的卻是最后一條。
當時,石堅的原話是:“秋天快到了,往年這個時辰,商隊已經出發了…易水樓若是能談成洛陽那筆生意,證明自己有實力勝任牙行管事的位置,想必,在座的也沒什么異議了。”
石堅既然把這一條說出來,還放在了最后一條,說明完成這件事并不會比前兩條更容易。
洛陽與長安之間的商道是很安全的,即便是普通的商人,半路被劫貨的可能性也非常低。對于江湖人來說,就更不存在什么危險了。
那么,這筆生意的難處,定然是在洛陽這方面。
生意難做,一個可能性是競爭激烈,交易的另一方可能提出苛刻的條件甚至臨時變卦,另一個可能性,就是生意本身有問題。
再考慮到地下城的身份,很難不讓人懷疑這筆生意的合法性。
在洛陽做什么生意,會有掉腦袋的風險?
不算少,但也不會很多。
可以確定的是,大部分都會跟京城的安全有關。若是京城亂了,皇家的安全也就很難不出問題了。
如此,由不得蕭煜這位大皇子不上心。
前段時間,蕭煜奉旨陪使者吃喝玩樂。
他是京城有名的紈绔子弟,使者表面上尊敬他,實際上心底里是很瞧不起這位大皇子的,尤其是吐蕃使者,經常當著他的面相互之間用吐蕃語交流,在發現蕭煜聽不懂之后就更加肆無忌憚,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
蕭煜其實是會吐蕃語的,不過并未表現出什么,對使者的發泄也并未在意。國與國之間的交往本就如此,只講利益,不講感情,上次談判吐蕃吃了虧,他們心里不舒服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有次,他們的談話引起了蕭煜的注意。
那天蕭煜帶著使者在洛河有船,正在給兩人介紹沿岸的風景,往來的船只,之類的,突然聽見使者說了一句:“是何老大。”
他循著兩人的視線看過去,就見河邊走過幾個江湖人士,領頭的那人看著略眼熟…再聽使者的對話,才知道,吐蕃使者在找一個人,有個叫何老大的人在負責這件事,說若是被城防軍先找到那個人就完蛋了。
然后,蕭煜想起來,在哪里見過那位何老大了。
當天送使者回了驛館,他便找到了戰歌,將這事說了一通,很是義憤填膺的,說早知道長安地下城沒那么簡單,不曾想連勾結夷敵之事都做得出來,之類的。
戰歌將兩邊的線索梳理一番,也就不難推測出這樁生意是怎么回事了。剩下的問題就只是抓住何老大,找到曾老板。
蕭煜背后罵的厲害,第二日還是照常笑瞇瞇的陪著使者四處玩樂。
到了秋闈放榜那日,跟隨蕭煜出門游玩的使者比較多,原本不怎么出門的桑娃和骨碌也出來了。等看到放榜時的盛況,吐蕃使者提出,想去太學看看,突厥使者也表示對大周第一學府很感興趣。
蕭煜原本并未起疑,樂呵呵的帶他們去了。
不過,使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突厥使者那邊因為骨碌的緣故都比較沉默,吐蕃這邊,正使卻沒什么威懾力,兩位副使仍舊一路交談著。
蕭煜無意間聽到“沒找到”“何老大”“脫身”之類的字眼之后,耳朵就豎起來了…他面上仍舊笑呵呵的,繼續給諸位使者介紹太學的歷史,歐陽山長的光榮事跡,之類的,注意力卻是都集中在身后兩人的談話上了。
從兩人口中,蕭煜得知,最近城里風聲有些緊,何老大想逃。而使者之所以來太學,也是因為何老大最后查到的線索就在這里。
蕭煜聽到這里有些擔心,若是使者在太學里弄出什么亂子,他可擔不起。于是,說起了自己跟歐陽先生的那點兒恩怨…這般,他這個大皇子領著他們進去,太學可能都不開門,還是去請王尚書來比較穩妥。
這般,他讓使者先去太學門廳等著,跑去請禮部尚書王之策之前,卻是先去了一趟…
戰歌道:“蕭煜的擔心倒是有些多余,歐陽山長前一日把風月公子贖出去的時候,就得知了其中的厲害關系。老先生卻是不理會,只說風月公子既然無罪,那關著他就更不妥當了,愣是把人帶走了。”
陳囂略略松了口氣,“所以,獵場的局,是歐陽先生和葉將軍的主意?”
戰歌喝了口水,微微挑眉,“這很重要嗎?”
陳囂稍一想,覺得似乎也沒那么重要。只是,歐陽山長和葉將軍一起設了局,與被戰歌算計,比較起來,他覺得前者更能令人接受一些。倒不是他覺得被戰歌設計有些不自在,只是覺得,會顯得自己特別蠢…他怎么就沒早些認出何老大呢?
實際上,這個局的確是戰歌設計的,不過,原本并不是在狩獵場。
原計劃是,蕭煜去給寧越道賀,認出了他就是那日被他羞辱的太學學生,給他道歉,然后請大家去城外的鳳緣山莊賞楓葉,既是道歉,也是慶祝。
相比而言,狩獵場的環境太復雜,很難保證學生的安全。
只是,剛好撞上了,蕭煜順著接話的時候也沒想那么多,只當有城防軍在,對付幾個小毛賊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因為這個變故,戰歌給碎玉發了封風蝠信,又讓青離帶著天權跑了一趟,就是擔心出什么意外。
幸好,最后的結果是成功的,何老大落網了,曾老板也死了。
陳囂略好奇,問道:“曾老板是怎么死的?尸體找到了嗎?”
戰歌拿著筷子看了他一眼,考慮了下,道:“曾老板原本是碎玉的屬下,這次原本是想跟容公子合作,趁碎玉不在的時候,爭取一部分北方與西方的生意。曾老板被碎玉帶走了,應該是活不成的。”
“咳咳…”陳囂正吃著魚丸,聽到這話差點沒噎死,震驚之余,將這話在腦子里轉了幾個圈,想到一個問題,道:“這么說來,葉將軍之前的懷疑并沒有問題,這件事是長安地下城與洛陽地下城之間的交易,如今也掌握了證據,為什么不趁機端掉地下城?”
地下城算是一座城市的黑道聚集地,也是罪惡的聚集地,跟官府素來都是對立的,陳囂可不認為有什么理由放過地下城。
戰歌卻擺了擺手,道:“地下城的事先不用管。陳囂,你要注意的是金珠,那孩子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