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姑娘醒來的時候,聽到了女子的哭泣聲,繼而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她瞬間就清醒了,睜開眼睛,就見自己眼前流了一灘血…順著血漬看過去,是一個女子的尸體…
那女子穿著僧袍,長發散亂的鋪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很是扭曲,雙目睜得大大的,渙散的目光仿若在控訴著什么…她脖子上有一道傷痕,手中握著把劍,看著像是自殺的…
馥姑娘見過這女子一面,就在那的斗法大會上,靜慈庵的庵主,停弦師太。
聽高瓊,她是個醫者,收養了許多孤女,在靜江城的口碑極好…看來并沒有那么簡單啊…
“醒了?”
馥姑娘倒在地上,手腳都被束縛著…她掙扎著坐了起來,循聲看過去,就見不遠處站著個黑袍老者,看著六十來歲,臉上布滿皺紋,眼神卻很是清亮。
在老者的身旁,一個白衣女子靠坐在一張寬大的石椅上,淚眼朦朧的,眼中帶著幾分驚恐,抽泣得肩膀都抖動起來。
這里是個地宮,略陰森,看構造有些像個墓室,周圍點了兩排燈塔,圍了一圈黑衣護衛,門外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馥姑娘看向那老者,問道:“閣下何人?”
老者面容平和,看她的目光甚至稱得上溫和,“老朽不過幻海宮的仆人,這位是我們的少宮主。”
馥姑娘略意外,道:“幻海宮跟地下城有關?”
老者笑了下,“馥姑娘果然聰慧。地下城的老板于幻海宮有恩,幻海宮助他建立地下王國,這是報恩。不過,那已經是從前的事了。至于這次綁架姑娘,實在是迫不得已,我們的目標也并不是姑娘。”
馥姑娘微微挑眉,“陳囂?”
她剛一出這個名字,石椅上的女孩就抖了抖,脫口就喊了一聲:“不要!”
老者哄孩子一般道:“少宮主,只要破解三山水月陣,你就是幻海宮的宮主,所有人都會服從你的命令。可是,現在…”
他抬眼,看向一旁的黑衣護衛,“阿泰。”
那黑衣護衛拱手行禮,然后,拔劍,朝馥姑娘走了過去…那白衣女子驚恐的睜大了眼睛,一把拽住老者的衣袖,哭喊道:“風爺爺,不要!她是無辜的,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求求你,別傷害她…”
老者揉著她的腦袋,道:“少宮主,您折煞老朽了。”
馥姑娘雖不明白這一老一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對于自己的處境還是很清楚的——
那白衣女子是幻海宮的少宮主,她跟陳囂應該是認識的,或者是交情匪淺。
老者想要自家少宮主開啟那什么山啊水啊的陣法,但少宮主不知為何拒絕了,老者就想要綁架陳囂,逼迫少宮主就范。
可是呢,這中間出了差錯,將她這個局外人綁了過來。
不過,這少宮主很是善良,對自己這個陌生人也懷著憐憫之心…嘖,這般軟弱可欺之人,怎么會是傳中的幻海宮的少主呢?
馥姑娘幾個轉念之間,那叫阿泰的護衛已經走到了眼前,舉起了劍…馥姑娘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聽見那邊的白衣少女尖叫了一聲——
“住手!”
那聲音很是尖銳,撕心裂肺的,帶著股震撼人心的力量…那護衛似是被這一嗓子給鎮住了,竟舉著劍定在了原地,沒了動作…
馥姑娘眨了下眼,正覺得奇怪,那邊老者突然疾步走了過來,一把奪過阿泰手中的劍,毫不遲疑的刺進了馥姑娘的肩頭!
“啊——!”
馥姑娘睜大了眼睛,甚至連疼痛都忘了…剛剛驚叫的并不是她,而是站在她面前的護衛,剛剛被奪走了劍的阿泰!
阿泰此刻的神情很是詭異,似乎被很什么嚇到了,抱著頭蹲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那老者揮了揮手,很快就有兩個護衛過來,架著他離開了。
老者轉身,看向坐在上方的女子,眼中帶著幾分悲傷,“少宮主,您可以寬容一個危難之際背叛宮主的叛徒,可以憐憫一個背負上百條人命的殺手頭子,為什么偏偏對追隨您的屬下這般狠心?我們等待了二十三年,忍辱負重二十三年,在您心里,到底算什么?”
風樓怔怔的,抱著膝蓋,將自己縮成了一團,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門口,看了眼里面的情形,行了禮,道:“風爺爺,我們抓到陳囂了。”
風樓聽到這個名字,停止晾歉,目光轉了過去,表情仍舊怔怔的,似乎沒回過神來。
風禾抬了抬手,道:“帶進來。”
完,轉頭看向自家少宮主,道:“少宮主,你有三個選擇,開啟三山水月陣,我們回家;或者,老朽在靜江城布下一座熒惑之境;又或者,你,殺了我,殺了幻海宮所有弟子。”
風樓的瞳孔一縮,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全身都在抗拒著…不過,不管她是否愿意,不管她是否接受,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并且在繼續,朝著她所不能控制的、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著——
陳囂被帶了進來。
他的狀態看上去很糟糕,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發抖,嘴唇顫抖著著零零碎碎的話,“…冷…好冷…”
馥姑娘驚了一驚,忘了自己被綁著了,猛地一下想起身,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疼得輕嘶一聲,“你們對他做了什么?”
剛進來的女子,也就是風枝,淡淡道:“我聽他百毒不侵,連蠱毒都不例外,只能如此了。放心,不過是冰魄鎖而已,暫時死不了。”
馥姑娘不知道什么冰魄鎖,但風樓是知道的…她想要從石椅上下來,想要撲過來,想要抱抱一起長大的伙伴,卻早已失了力氣,整個人幾乎是從石椅上滾了下來…好巧不巧的,正好摔在風禾腳下。
風禾扶著她起來,“少宮主心。”
風樓抓著他的衣袖,看向前方躺在地上的三人…已經死去的女子,承受著寒冰之苦的青梅竹馬,無力掙扎著的無辜女子…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他們一定要回到那里?
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
她不明白…爹爹,為什么告訴我這一切?我做不到…她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緩緩吐出來,“我答應你。”
完這句話,她本就蒼白的臉上幾乎血色盡失,眼中沒了眼淚,卻也失了光彩,仿若一個紙人,仿若她的靈魂,也隨著那口氣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