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姑娘被扔進了一間石室,手腳仍舊被綁著。
石室很小,里里面除了一堆散發著霉味的稻草,什么都沒有。厚重的石門上只有一個透氣孔,門外倒是沒什么守衛,或許是覺得,她在這種狀態下,不可能從這種地方逃出去。
馥姑娘從稻草堆里爬起來,蹲在地上,背在身后的雙手從臀部繞了過去,然后,坐下,從雙腿穿過來…她解開了腳上的繩子…就在這時候,她聽見了一陣風聲,有什么東西從氣孔飛射而來…她想也沒想,就地一個翻滾,還未起身,就聽見一陣熟悉的叫聲——
吱吱。
她略驚訝的抬頭,看見了那雙黑色的翅膀,“小豬?”
機關開啟的聲音,微光透進來,戰歌站在門口,朝里面看了看,“馥姑娘?”
馥姑娘走了出來,將仍舊綁著的雙手往他面前一送…戰歌幫她斬斷了繩索,問道“就你一個人?陳囂呢?”
馥姑娘朝四周看了看,找準了方向,邊說邊走,道:“是幻海宮的人,陳囂似乎認識他們的少宮主…”
戰歌接了一句,“風小樓,陳囂的青梅竹馬。”
馥姑娘回頭看了他一眼,雖然好奇,但現在時間不夠,她也只“哦”了一聲,繼續道:“他們想讓那位少宮主開啟一個什么陣法,抓了陳囂當人質。”
這地宮里并沒有留下多少守衛,都已經被戰歌清理了。
馥姑娘順利的找到了之前的大殿,拿回了自己的武器,道:“那陣法似乎是開啟幻海宮的關鍵。陳囂的狀態不大好,我們得盡快找到他。”
兩人正準備出去的時候,戰歌突然攔住了她,“有人。”
這般說著,拉著她躲在大門一側。
門外的腳步聲很輕,幾不可聞,正往這間大殿走來,很近了…戰歌手放在了刀柄上…一步、兩步…就是現在!
“住手!”
戰歌的刀已經舉起來了,聽到這話硬生生的止住了,堪堪停在離黑衣人的腦袋一寸的位置…那黑衣人蒙著臉,被這般光景嚇了一跳,手中的暗器都已經要出手了,也被這一聲喊定住了…
兩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一旁的馥姑娘,就見她忍著笑,從鞋子上抓起一只紅色小蛇,晃了晃,“自己人。”
夏夜貪涼,夜市總是散得晚些,街道上燈光璨若星河,熱鬧非凡。
陳囂和馥姑娘沒有如約而至,戰歌也許久未歸…所以,當燕無意提出前往靜江府衙的時候,青離并未提出異議。
可是,她能夠感覺到,他有些緊張。
這是很不尋常的。
一陣風過,不知從何處吹來一片陰云,遮住了星月,夜色漸漸黯淡。西南的天空中,隱隱有光芒閃爍,也不知是不是雷雨將至。
燕無意似有所感,驀然轉身,抬眼看向南方的夜空,微微瞇了瞇眼,回身之時,朝青離笑了下,道:“青離,告訴邱少泉,組織靜江城所有百姓撤離,往北邊走,要快!”
他松開了她的手,對崇吾道:“帶她們離開。”
崇吾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隱隱能夠感覺到某種危險正在逼近,也沒有多問,點了頭。
燕無意準備離開的時候,卻感覺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衣袖,轉頭卻見青離正欲言又止的望著他…他笑了笑,握著她的手,捏了捏,道:“我很快就回來。”
青離伸手,覆在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顆紅玉,她唯一看不透來歷的一顆玉珠…她說:“那時候,你會告訴我嗎?所有的事。”
她望著他的眼神很是清澈,仿若早已看透陰云背后所有的真相…燕無意微微怔了怔,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緩緩地、鄭重地點了頭,“好。”
雨將至,行人散去,只余燈火飄搖。
滴答。
一滴雨水降落,凝聚成冰。
長街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衣男子,暗淡的光線中,那張臉顯得格外的慘白,仿若從九幽之下爬上來的幽魂。
燕無意站在他對面,嘴角含笑,眼神卻很是凝重,“閣下可是北丘前輩?”
他雖用的是疑問句,語氣卻很是肯定。
黑衣人笑了一下,略涼薄的唇角彎起,那笑容看著略牽強,也略冰冷,“呵,前輩?看來,你的鳳凰印當真不完整。”
他說話的時候,腳步未停,那的身影也如鬼魅一般,幾乎看不見是如何動作,轉瞬間便行至數丈之外,在黑夜中留下道道殘影。
燕無意沒理會他那番話,手腕往下,指間夾住一枚飛羽,質問道:“三山水月陣一開,靜江城十萬百姓將無家可歸,您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黑衣人答非所問,道:“你早就認出我了。”
話音落地之時,他抬出一掌,兩人的距離約莫有五丈遠,他這一掌卻仿若無視了空間,直接拍在對方的胸口——
這才是真正的,隔空掌!
燕無意身形急退,同時射出指間的飛羽,瞬間燃起巨大的火焰——
“砰!”
內勁激蕩之間,附近的燈籠倏忽間熄滅,夜色中浸出一絲絲寒氣,火焰熄滅,化作點點寒晶,散落。
黑衣人腳步輕移,又一掌拍出——
“為什么沒有揭穿我呢?”
“你本有機會打敗我,為什么放棄了?”
“你在害怕什么?”
“為什么不敢告訴他們?”
他沒問一句,就拍出一掌,完全就是內力的對決…黑衣人修習的是極寒內勁,與燕無意的至熱內力完全相克…紅黑兩道身影交錯,夜色仿若也在極寒與至熱的碰撞之中支離破碎。
然而,這場水與火的交鋒,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旗鼓相當。
“噗。”
燕無意在黑衣人的步步緊逼之中后退,出拳之時遲疑了那么一刻,身體瞬間就被拍得飛了出去,吐出一口血來。
高手之間的對決,一個失誤就足以致命。
黑衣人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或者說,這本就是他制造出來的機會——
他很強,內力之高,這天下只有寥寥數人能夠與之并肩,而那幾人都不這里…燕無意本來可以到達他這種高度,只是,因為某些堅持,放棄了。
不過,這種差距并不大,內力的高低也從來都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因素。
燕無意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戰敗的。
真正的原因是,燕無意有心魔…可以說,他是輸給了自己。
不過,也可以說,他輸給了歲月。
他還太年輕…
黑衣人揮了揮衣袖,寒氣爬上那道紅衣,轉眼之間,就成了一座冰雕…他站在那里,看著那冰雕里的紅衣,沉默著看了他好一會兒,那姿態,仿若嘆息——
他們,誰不曾害怕?
只是,他活了很久,有些太久了…等到有一天,他也活得如他一般長久,就會明白,那些心魔,也是他們活著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