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盞油燈,外面罩了一層絲巾,光線愈發的暗淡。
房門打開,一道黑影悄聲進來,關了門,徑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道:“人已經抓到了,要如何處置?”
良久,黑暗中傳來一聲嘆息,“先關著吧。”
聲音略細,是個女子的聲音,帶著不加掩飾的無奈,無端的顯出幾分溫柔來…不過,下一句話,那聲音就恢復了正常,語氣冷淡而疏離,還帶著幾分責備,問道:“無心為什么會知道榮休丹的事?”
黑影道:“易水樓來了。”
如今的易水樓已經不是從前的易水樓了,黑珍珠死了,十大殺手只留下了兩人…可是,黑珍珠在黑道、在地下城的影響力并未消失,誰也不知道那個瘋女人給自己的女兒留下了什么…玄恩會有所忌憚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竟然將無心拉了進來…
是因為這二十多年來無心在他眼前太過老實,讓他忘了“指點江山”的傳說?
女子問道:“最近地下城有沒有什么異常?”
黑影感覺她今日有些太過謹慎,似乎并不僅僅是因為無心…他偏頭看了她一眼,問道:“為什么這么問?”
女子道:“女人的直覺。”
黑影啞口無言。
“最近出了太多事,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風禾那老家伙突然退出,新的守衛還未趕到,這段時間正是地下城防衛最弱的時刻…”
女子只提醒了這么一句,見對方并未聽進去,也不在意,起身,戴上了寬大的帽兜,道:“最近風禾盯我盯得很緊,我不方便過來,這邊的生意你自己決定吧。再等兩日,老板也該回來了。”
黑影略不悅,淡淡道:“放心,我有分寸。”
——這女人,當自己是她的下屬嗎?
茗雪樓后院,書房。
高瓊醒來的時候,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做了個很悲傷的夢,卻想不起來到底夢到了什么。
“怎么睡著了?”
他揉著腦袋,看了眼面前被枕得皺巴巴的書本,略可惜了一番,然后,抬眼看向對角的滴漏,還有兩刻鐘就到亥時了。
現在出去略早了些,不過,夢中那種空落落的感覺還在,他想出去透透氣。
庭院里很是安靜,曉桉的房間也熄了燈,隱隱的還能聽到下人房間里的鼾聲…高瓊突然想起馥姑娘那句叮囑,心中有些好奇,不知道今晚要去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出來的時候竟然特地換了一身黑衣…隱隱的還有些期待…若是父親知道的話,定然是會罰他的吧。
這般漫無邊際的想著,他已經到了約定的地點,這條街本就偏僻,此刻更是連鬼影都見不到半個。
他悄咪咪的伸了個懶腰,伸到一般,卻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
“高公子。”
他驚了一驚,整理了下儀容,抬眼看過去,卻又是一驚,“是你?”
來人是個白衣女子,遠山眉,帶著幾分英氣,卻是前兩日凌晨,他在山中收集露水時,從懸崖上掉下來的那位姑娘。
高瓊見到她很是意外,“你…怎么會知道我住在這里?”
白衣女子走近了些,問道:“公子是在等一個叫陳囂的人,對不對?”
高瓊點了點頭。
白衣女子不知為何,突然激動起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不要去!”
高瓊問道:“姑娘跟陳少俠有怨?”
白衣女子搖頭,“你不要去,他也不能去。求求你,幫我阻止他,讓他今晚留在你這里,哪里都不要去,求你。”
高瓊問道:“為什么?”
白衣女子仰頭看著他,眼眶中竟然泛起水光,“求你,相信我,不要去…”她說到這里,突然往身后看了看,“我要走了。”
這般說著,放開他的手,轉身就往一旁的小巷中跑了過去。
高瓊追了兩步,“姑娘!”
“高瓊?”
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高瓊猛然回身,一轉身,卻見陳囂和馥姑娘已經到了,正一臉莫名的看著他。
陳囂問道:“你在跟誰說話?”
馥姑娘已經朝那小巷子走了過去,高瓊一時間沒回過神,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無法阻止,小跑兩步,“沒誰,做了個夢。”
小巷里漆黑一片,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馥姑娘斜了他一眼,“站著做夢?”
高瓊笑笑,“夢游。”
不知為何,松了口氣的同時,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又來了…仿若,剛剛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個夢…他不禁有些懷疑,那個姑娘,剛剛是真的來過嗎?
馥姑娘打了個呵欠,道:“夢游也是病,我們認識個很厲害的大夫,改天介紹給你認識。”
陳囂手中的劍轉了個圈,背在身后,道:“快走吧。”
高瓊點了頭,轉身之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前面,皎潔的月光照在他們的身上,那冷冰冰的黑色,顯得格外的寂寥…眼前仿若又出現那白衣女子的臉,流著淚,那般楚楚可憐,讓人無法拒絕…
“陳少俠,馥姑娘。”
鬼使神差的,他叫住了兩人,在看到兩人的笑臉時,動了動唇,問道:“我們這是去哪里?”
陳囂拿劍的那只手上下晃了晃,目光隨之移動,笑了,“你都換好衣服了,我還以為你猜到了。”
馥姑娘簡單道:“殺人放火。”又一挑眉,“很危險哦,小朋友是不是嚇得走不動了?”
高瓊:“…”
那句勸說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那白衣女子是誰呢?
為什么會找上他呢?
若她是朋友,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們,今晚的行動很危險?若是敵人,又為什么要冒險托他阻止他們?
山中,某處地宮。
年輕的姑娘腳步匆匆,跑到一扇石門前,用力的拍著,喊道:“風爺爺!快開門!風爺爺!”
機關啟動的聲音,房門打開,老者衣衫整齊,連那破舊的圍巾都未曾摘下,問道:“阿枝,出了什么事?”
阿枝皺著眉,“還能有什么事?少宮主又不見了。”
風禾拍了下她的腦袋,道:“不可無禮。”說著,笑了起來,道:“你之前不是還說她不會武不足以服眾嗎?這么多人都看不住她,這下服了嗎?”
阿枝并不買賬,冷哼了一聲,道:“上次她意氣用事,燒了那叛徒的花田,打草驚蛇破壞了我們的計劃,這次指不定再惹出什么亂子。”
風禾道:“少宮主仁慈,是我們的幸運。”
阿枝還想說什么,老人抬斷了她,道:“放心,上次少宮主失蹤之后,我把她房間里的熏香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