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囂與馥姑娘走到了一個岔路口,前面的兩條道路看上去沒什么分別,不過那條河流卻有著不同的顏色,左邊的一條是碧綠的,右邊的一條是赤紅的。
陳囂問道:“走哪邊?”
馥姑娘手中的紅色小蛇吐了吐信絲,示意他們走左邊的道路。
陳囂覺得很是奇怪,問道:“它怎么會知道?是因為右邊比較危險嗎?”
馥姑娘伸手,從衣袖中摸出一塊紅色的布料,道:“它是順著飛羽大盜的氣味找來的。”
——那是飛羽大盜留下來的那件紅色外套上的。
她來這里的目的跟陳囂他們不一樣,跟那群入侵者也不一樣。息玉門的寶藏什么的,她并不關心。息玉門會毀滅還是會怎樣她也不在乎。
她的目標一直都是飛羽大盜。
陳囂道:“我跟你一起。”
馥姑娘看了他一眼,往前走去,“陳公子,別太天真了。”
陳囂剛想說什么,抬眼之時突然瞄到前方昏暗的地道之中閃過一道銀光,直沖馥姑娘而去——
“小心!”
陳囂驚呼一聲,身體如箭一般竄了過去,竟是生生將她撞開了!
馥姑娘毫無防備,被他撞到在地,手中的黑傘也脫手了。她抬眼看過去,卻見陳囂已經跪倒在地,捂著右肩的位置,若非手中的劍支撐著估計就躺下了…而在前方,右側那條地道的洞口處,走出了一個人——
一身夜行衣,身材略臃腫,挺著大肚子,臉生橫肉,看著很是油膩。
“楊老板。”
馥姑娘拿著黑傘起身,聲音很是平靜,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異常,心中卻是十分的驚異,心思百轉,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本姑娘早該想到,玉龍幫和飛鷹幫本就是一丘之貉。”
來人正是玉龍幫的幫主。楊老板平日里是個很隨和的人,仗義疏財,在西域武林的名聲還不錯。不過,很多人覺得他更多的是商人,而非武林人士。
只是,此刻的楊老板看上去有些不一樣。
他臉上仍舊帶著笑意,只是,眼中笑意消失了,多了幾分冷意,讓他的笑容沒了素日里的親切或者市儈,反倒覺得十分的詭異。
“在下跟范不歸那蠢材可不一樣。”
楊老板拱了拱手,道:“還要多謝馥姑娘指路,不過,你們就別想再走下了。放心,楊某定然會幫馥姑娘殺了那飛羽大盜。”
他說著,抬手便扔過來一枚黑色彈丸——
不是朝馥姑娘扔過來的,而是朝她身旁的河水之中扔過去的。
馥姑娘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即想到了什么,暗道一聲糟糕,抓著一旁的陳囂的胳膊便跑,同時張開了黑傘——
“轟——”
身后傳來巨大的轟鳴聲,不用回頭,馥姑娘也能想象那到底是何種景象…所幸的是,兩人在最后一刻逃進了地道之中,只是那把黑傘,已然成了一把篩子。
馥姑娘感覺手中一沉,低眉看過去——
陳囂肩頭中了一枚飛刀,很特別的刀,刀柄是圓形的,刀身很窄很細,是一把琢玉刀。最要命的是,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顯然是淬了毒的。
馥姑娘皺了皺眉,讓他靠著石壁坐下,伸手扒開他上半身的衣服…陳囂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見她這般豪氣的模樣,又覺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真是連女孩子都不如——
“唔!”
肩頭傳來一陣劇痛,他悶哼了一聲,卻是馥姑娘就這般將那刀拔了出來,手法當真是相當的利落…
馥姑娘撕下衣服的下擺,在他肩頭綁著一圈,防止毒液蔓延至脖頸處,道:“你這家伙是不是傻?”
她可是暗殺的行家,就楊老板那點兒伎倆也想傷到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退一步講,即便她沒有發現,她手中還有黑傘啊,連飛鷹幫的強弩都奈她不何,區區刻刀能有什么用?!
其實,陳囂當時并沒有想那么多,撞開她只是本能的反應。只是,他此刻卻是沒辦法解釋——
雖然他盡力想要裝作毫不在意,但是,感覺到肩頭略溫軟、帶著一絲酥麻感的觸覺,他有些無法集中注意力。
馥姑娘倒是沒覺出異常,幫他擠出了一些毒血,見他面色發紅,額頭帶汗,以為是傷口的緣故,“感覺怎么樣?發燒了嗎?”
陳囂搖了搖頭,“我沒事。”
——傷口處有些疼,但這么坐了一會兒,原本的不適感似乎消散了些。
馥姑娘可不信這番鬼話,從懷里摸出一只紅瓷瓶,道:“這個是易水樓特制的解毒丸,是針對一般的瘴氣的,不知道有沒有用,試試吧。”
陳囂吃了解毒丸,偏頭看了眼來路,問道:“現在怎么辦?”
之前楊老板扔出來的是一枚火雷,玉龍幫用來開山用的,威力可比之前范不歸的人體炸彈要大得多,不僅毀了河道,地道也被堵住了。
他們如今只剩下一條路,就是沿著這條紅色的河流繼續走下去。
只是,前面等待他們的什么,就無人知曉了。
馥姑娘看著那堆積的山石,瞇了瞇眼,道:“陳公子,這便是你的目的?”
陳囂微怔,連忙擺手,卻是不小心扯到傷口,悶哼了一聲,道:“在下絕不是故意的。”
馥姑娘不由好笑,“本姑娘開玩笑而已,這般較真做什么?”說著起身,看他,“能起來嗎?”
陳囂點了點頭,穿好衣服站了起來,將劍換到左手,又看了眼她手中那把黑傘,神色略歉然,道:“抱歉。”
馥姑娘揚了揚眉,“記得賠我。”
陳囂認真點了頭,“好。”又道,“不過,在下如今身無分文,等賺足了銀兩,定然為姑娘買一把一模一樣的黑傘。”
馥姑娘跟他并列著往前走,失笑道:“這黑傘是本姑娘自己做的,別處可買不著。”
——這家伙,分明救她的是他,怎么還真覺得自己會讓他賠償?
陳囂很有幾分驚訝,“馥姑娘當真厲害…只是,在下該怎么賠?”
馥姑娘略思索了下,道:“暫時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陳囂點頭,“好。”
沉默了走了一陣,陳囂再次開口,道:“我聽說,馥姑娘雖是殺手,卻是個很特別的殺手,從不接自己不愿意接的生意。而且,馥姑娘與玉龍幫、飛鷹幫、沙舟幫素來不和,不知為何會接這單生意?”
馥姑娘偏頭看他,“你以為,雇我的是誰?”
陳囂問道:“難道不是楊家少爺?”
馥姑娘道:“憑他,也配?”
陳囂問道:“那是什么人?”
馥姑娘轉頭看向前方,淡淡道:“不透露雇主的信息,這是當殺手最基本的原則。你只需要知道,我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便可以了。”
陳囂問道:“到底是什么樣的理由,非得奪人性命不可?”
馥姑娘停了腳步,轉身看他,“陳公子,你是不是覺得,你救了我一命,便可以插手本姑娘的事了?”
陳囂連連搖頭,“在下絕沒有這個意思。”
馥姑娘輕笑一聲,道:“我也很好奇,那飛羽大盜不過一個盜匪而已,有什么殺不得的?”
陳囂想了想,道:“他救過我的命。”
馥姑娘微微一愣,卻是沒想到他與那位來去無蹤的神偷有這般淵源…她笑了笑,道:“原來如此。那么,各憑本事吧,看最后是我殺了他,還是你跟他一起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