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田城,白玉客棧。
二樓雅間,戰歌剛坐下,連喝了三杯茶,才開口道:“找到了,在城西的風神殿。”
他們跟隨小豬追到了于田城,在街頭遇到了息玉門那位黑衣人。陳囂的輕功不好,不擅長追蹤,戰歌擔心被發現,便跟他分開行動了。
“風神殿?”陳囂關注的重點似乎有些偏了,“西域不是信佛的嗎?”
戰歌吃了兩口菜,道:“風神、龍神、山神,佛祖或者玉皇大帝,有什么關系?老百姓懂什么?只要能夠賜給他們一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成,管他是什么神明?”
陳囂想了想,感覺也是這個理兒,倒了兩杯酒,道:“戰歌,我剛剛打聽了下,這城中一共有三家客棧,但沒有人見過青姑娘。”
青離他們一行人還是很好辨認的,若是有人見過,定然不會忘記。
戰歌推開酒杯,道:“辦案期間,不喝酒。”頓了下,又道:“大概是在路上。青離素來任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定然是要好好玩耍一番的。不用擔心,有明城師父跟著,這西域還沒幾個人能傷得了他們。”
陳囂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眼中閃過了一絲憂色,不由笑了笑,道:“這是西域特有的葡萄酒,不烈的。”
戰歌仍舊沒喝,轉移了話題,道:“剛剛回來的路上,我聽到一件事,據說,三天前,玉龍幫丟了一件寶貝,在現場發現了一支白色羽毛。”
陳囂一驚,放下酒杯,“吳…飛羽大盜?”
戰歌點頭,道:“聽著像是。玉龍幫丟的是一瓶千年寒玉膏,想必那白毛賊也中了毒火,想用來解毒。
“在青鳥樓放出了一個消息,給那白毛賊下了一張挑戰書,說是三日后會舉辦一場玉石會,出展玉龍幫最負盛名的百鳥朝鳳白玉雕,靜待飛羽大盜子夜來取。”
江湖人最重聲譽,這種挑戰若是不接受,飛羽大盜日后就沒法在江湖混下去了。
陳囂問道:“你準備怎么做?”
戰歌摸著下巴,道:“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我已經將消息悄悄傳到城西去了,刻意讓人仔細描述了下那只白毛賊的輕功,又特地提了千年寒玉膏,他只要不蠢,定然能夠聯想他們是同一個人。”
陳囂沉默著喝了兩杯酒,問道:“戰歌,他會怎樣?”
“他”,指的自然是飛羽大盜。
戰歌抬眼,拿著筷子看了他半晌,認真道:“我是官,他是賊。”頓了下,又道:“若是你下不了手,明日便呆在客棧里,別到時候礙手礙腳的。”
***
浪子山莊,后院有間獨立的閣樓,樓上有人在彈琴,清淡如風,如水,給這沙漠之中的酷暑添了幾分涼意。
青離在閣樓下站了許久,靜靜的聽完了一支曲子,靜靜的等一陣風吹過,終于開了口,躬身朝閣樓之上行了禮,道:“晚輩青離,拜見花前輩。”
閣樓上安靜了許久,一個白色的身影終于走了出來,站在欄桿旁,道:“何事?”
仍舊是一身發黃的舊衣服,仍舊是整整齊齊的裝束,正是那日在屋頂上的老者。
在西域,姓花的醫者,只有一人——
巫醫谷的花妖醫。
青離道:“多謝前輩賜藥之恩,青離特來送藥錢。”
花妖醫道:“世人皆知,老夫治病從不用藥。”
——這是否認藥材是他送的了。
青離倒也沒有勉強,行了禮,道:“如此,青離便告辭了,打擾前輩雅興,還望見諒。”
她剛轉身,花妖醫又開了口,道:“重明目…你信嗎?”
重明目,便是重明子的眼睛。在西涼寨之時,殷老鬼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東西,據說能夠讓人起死回生。
青離回身,道:“起死回生之事或許有,但青離從未見過。”
花妖醫道:“你師父從未跟你提過?”
青離搖頭,“家師說,醫者雖是與閻王一較高低之人,卻不是神明。”
“是他會說的話。”花妖醫淡淡笑了,又問道:“那么,玲瓏心呢?”
青離再搖頭,問道:“那是什么?”
花妖醫沒有回答,靜靜的看了她許久,最終嘆了口氣,道:“你師父曾說,上一代的恩怨,不該牽連到下一代。巫醫谷與方圓山莊的恩怨,在十八年前便了結了,不過,小丫頭,日后見了巫醫谷的人,你還是繞道走的好。”
他也不管她是否聽進去了,說完便轉身,進去了。
青離倒是沒有多想,只當是巫醫谷的人仍舊未曾放下過去的恩怨,不愿意見到方圓山莊的弟子。
明城走了過來,道:“姑娘,玉二爺回來了,在酒堂,他想見你。”
玉二爺,玉拾月,是浪子山莊的二莊主。
他幾天前帶著幾個兄弟去沙漠狩獵去了,剛剛才回來的,聽紅蓮說起昨晚的事,便要去拜會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女神醫。
紅蓮抬手取了他手中的酒杯,道:“青姑娘可跟咱們這些人不一樣,等會兒見了她不許亂說話,別嚇著人家小姑娘。”
玉拾月含笑道:“你說自己也就罷了,怎么還連帶著得罪一屋子的姐妹?”
玉拾月雖是浪子山莊的二莊主,穿一身月白長袍,搖著一把玉骨扇,風度翩翩的,很是溫和。他雖是秦昶的二哥,但看著卻更年輕些,聽聞內力練到登峰造極是可以保持容顏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邊坐在琴案邊的一位白衣女子聽了,笑道:“若是旁人,我倒是真會生氣。可是,那位青姑娘不僅醫術高明,性子也好,水靈靈的,看著就是大家閨秀,跟我們確實不一樣。”
——酒堂里有酒,也有琴。這位白衣女子就是聽聞花妖醫在此處,特來請教琴技的。
玉拾月來了興致,道:“哦?那我倒要瞧瞧。”
紅蓮冷哼了一聲,轉身從酒架上取了一個信封,“給你的。”
“玉龍幫?”玉拾月看到信封上的記號,不由皺了眉,“楊老板不是去火焰山了嗎?”
紅蓮道:“是楊少爺派人送來的。這兩日于田城發生了件大事,玉龍幫丟了一瓶千年寒玉膏,據說是飛羽大盜偷的。楊家小少爺年紀輕輕,倒是比他爹有膽色,拿出自家的鎮店之寶來做誘餌,當真是大手筆。”
玉龍幫送來的信,是請玉拾月去參加三日后的玉石會的,實際就是請他去幫忙抓賊的。
玉拾月將那信扔到一旁,展開玉骨扇扇了扇,悠悠道:“嘖,要我說呢,這小楊少爺就是不如他爹精明。青鳥樓放出消息,江湖人去幫忙,那叫路見不平,是理所應當。玉龍幫送了請帖,江湖人再去,那可就是欠了人情了,若是江湖人赴宴之時順手牽幾只羊,他玉龍幫可不好說什么。”
紅蓮道:“飛羽大盜不曾在西域活動,楊老板也不在,若是一個撐場面的大人物都沒有,楊少爺大概會很沒面子。二爺,你要去嗎?”
玉拾月正思索著,青離已經進來了,行禮道:“小女子青離,見過玉公子。”
“青姑娘客氣了。”玉拾月笑了笑,拱手回禮,順手給她倒了杯水,道:“玉某聽聞,舍弟在涼陽鎮給姑娘添了些麻煩,已經寫信訓斥過了。舍弟不懂事,還望姑娘勿怪。”
他口中的“舍弟”,自然是秦昶秦三爺了。
在涼陽鎮,秦昶的確跟他們有些沖突,不過,添麻煩倒也不至于。反正,最后他們也沒吃虧。
來于田城的路上,青離路過西平郡時,就聽說秦昶已經護送著一支商隊出發了,離開了西域。原本還有些驚訝,沒想到秦三爺這么快就放棄了,卻原來是因為自家兄長的一封信…這位二莊主,看著和和氣氣的,倒是挺有威嚴的。
青離道:“青離也有失禮之處,秦三爺若是不見怪,小女子已是十分感激,何來見怪一說。”
玉拾月晃了晃手中的請帖,道:“玉龍幫設宴,姑娘可愿一同前往?”
青離眨了下眼,淡淡笑了,舉杯道:“如此,青離恭敬不如從命,以水代酒,謝過玉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