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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老頭 剛一進門,張若水就看到一幫兇神惡煞擠滿了整個院落,而地面上則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一地的尸體。這些尸體正是張若水的師兄們!刺鼻的濃煙和腥臭的血味充斥著鼻孔,張若水的呼吸頓時一滯。
院落中央,一個身材魁梧的大胡子正拉扯著一個顫顫巍巍的老頭來回搖晃,干瘦的老頭被扯得東倒西歪,仿佛滔天巨浪中一只隨時可能會被徹底擊碎的舢板。而老頭只是一個勁的哭號,對自己的處境好像全沒在意。
老頭正是仁化觀的觀主,善財道長。張若水驚駭欲絕,我離家不到一日,怎么就發生了這樣恐怖的事!
“師父!”張若水驚恐地叫了一聲,當下早就把昨日的不快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聲驚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張若水立刻就被守在門口的的兩個壯漢按在了地上。善財道長仿佛聽見了徒弟的呼喚,瞇縫著淚眼疑惑的循聲望過來,然后立刻止住了哭聲,反而大笑起來:“若水,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老頭興奮的無以復加,瘋狂的扭動著身子,想要從抓著自己后脖領的大手中掙脫出來。可他只是一個干癟的老人,一身的本事全在采藥煉丹上,哪里能從一個巨漢的手中掙扎出來?
善財道長見脫身不得,登時發了急,他用雞爪般的手一把扯開了胸前的搭扣,再一縮脖兒,竟然從寬大的道袍里鉆了出去!大漢被老道士的這一手搞得有些發懵,但他立刻就回過了神,張開大手就要把小老頭再次擒拿。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漢伸出去的大手忽然止住,他把另一只手中尚拎著的道袍隨意的往地上一扔,接著用手勢止住了周圍要沖上前的嘍啰,然后便盯著老道士刀背樣的背影發笑,笑得無聲,但很冷冽。
善財從大漢手中脫身后,就像是進入了渾然忘我的狀態,無視周圍直勾勾盯著他的仇人們,一步一拐地朝張若水的方向蹣跚著。鼻涕和眼淚在老道士溝壑縱橫的臉上肆意橫流,老道士也不擦,邊走邊笑,還不住的絮叨著“還剩一個”“還剩一個”。笑得欣慰,說得平和。
就這么朝張若水走了六七步,突然間,善財像是被電打了一樣往后一縮,表情也從欣喜變為疑惑,由疑惑再變為恐懼,“若水?”老道的聲音顫抖起來,神情最終定格為憤怒。
“你怎么回來了!”善財突然跳起腳來,像罵街的潑婦一樣指著張若水的鼻子,大罵道:“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時回來,是來趕死的嗎!”
張若水的腦子現在一片空白,甚至看著師父也不知道師父在干什么,圍觀的漢子們也被善財又哭又笑,又跳又叫的模樣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莫不是這老道在興什么法術?有的人不免這么狐疑著。
雖然弟兄們在“天圣將軍”的帶領下攻陷了道觀,屠了大部分的道士,也發現了道爺們好像比發起狠來的農人還好砍,但是道門在民間多年的積威還是讓不少參與屠觀的人心中打怵,要不是“天圣將軍”的威嚴更盛,并且宣稱這幫道爺們正在作法方他們,不殺了這些道人就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們才不會干這比造反還犯忌諱的事呢!
陳香兒便是“天圣軍”這伙叛賊中的一員,他看著老道的表演,心中驚駭,“難道他要使出五雷正天心法嗎?”可當他往地上一個個死挺挺的尸身上掃視了一圈之后,心中不由大定,甚至還生出了幾分驕狂的氣焰,“什么道爺,到了爺們的手里還不照樣成了死爺!就算你有五雷正天心法傍身,老子一刀下去也能把你的腦袋削下來作夜壺!”
善財老頭可不知道陳香兒一般的小賊們心中對自己的腦袋的去出做了什么安排,他只是一個勁地吼著自己的徒弟。老頭開始時還只是罵徒弟沒有眼力價,專門找個該死的時候回觀,后來則把張若水往日里的短處也一并罵了,什么學業不勤,《藥經》前三篇都還背不熟,什么毛手毛腳,總把丹藥煉成了鍋巴,諸如此類,甚至昨天晚上那湓滾燙的洗腳水都被老頭翻了出來當黑材料。
最后所有的反賊都從老道的嘴里知道了張若水是個偷奸耍滑、不務正業的混賬。老道罵得滑稽,反賊們被逗得開心,全都束手抱膀地看老道做戲。
張若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不住痛哭,老道罵他他也不回嘴了,只是叫著師父。老道罵累了,就蹲在地上喘,扁平的胸膛劇烈的呼扇著,一邊喘一邊咳嗽,仿佛要把肺葉咳出來。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老頭才喘勻了氣。
之前抓著善財的大漢,即所謂的“天圣將軍”,他見老道停止了表演,陰惻惻的說道:“善財道長,你再不肯從,我可是要把你這個徒弟也殺了,你可舍得?”
善財聽見“天圣將軍”的威脅,轉回頭,勉強地咧嘴笑了一笑,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內襯的衣襟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汗水血水一并抹了。
“若水”,老頭平靜地喚著幾外的徒弟,幾番折騰后老頭的聲音早已經沙啞,但張若水卻終于聽見了師父聲音。
“弟子在”,張若水趴著,努力地仰起頭,用正臉面對著師父。這一刻,張若水在師父的表情中看不到老頭平日里的頑固與狡獪,也看不到老頭方才的憤怒與悲痛。張若水看到的,是從來沒在師父臉上見識過的沉靜和莊重,張若水不由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見張若水注視著自己,善財身子往后一仰,猛然來了個鯉魚打挺,“嘣”地站了起來。周圍的賊人真把老道當成耍猴戲的了,這時居然還有拍手叫好的。而善財此時也沒有身為階下之囚的自覺,老頭左右睥睨了一圈,竟然還朝四周拱了拱手,要是他能說兩句承讓就更應景了。
善財收了表演,突然爆喝一聲,“徒兒”老頭的聲音中充滿了悲壯和蒼涼,“給我活著”!說罷老頭一跺腳,蹦起三尺多高,繼而大頭朝下,一頭撞到了青石作的地板上!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