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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六章 拍攝(續)

  趙琦的動作讓攤主都愣住了,四周也是一片安靜。

  過了好一會,攤主才回過神來,怒目圓睜:“你是認真的?!”

  趙琦點了點頭:“怎么樣,賣不賣?”

  攤主臉色很難看,周圍的人都能看出,他認為自己是受到了侮辱。

  剛才搶著說要買的那人大聲斥言道:“五十萬的東西,你居然想花五十塊錢買,你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而且這是成化青花的精品,上個禮拜盛宇首拍最后一件壓軸的成化青花,成交價都5000萬啦!”

  趙琦轉過頭,對著那人淡淡地說道:“我出什么價關你什么事!而且明著告訴你,五十塊錢我都賺貴,要不你花五十萬把它買回去,不買不是人!”

  那人氣樂了:“好,我到要聽你說說,怎么就五十塊還賺貴了!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家伙都不答應,我說的對不對!”

  “對!”周圍人起哄地叫道。

  趙琦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首先,我給你個建議,回家多讀幾本瓷器書,免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其次,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看你這樣子,你也不知道,告訴你,這叫象腿瓶!”

  象腿瓶是一種式樣,又叫一統瓶。瓶形為廣口外撇,短頸,肩部寬與口相若,身如直筒狀,平底,造型如粗壯的象腿,故得此名。

  “這種品類,是明末清初特有之器形,盛行于崇禎末年,順治、康熙兩朝,品種有青花、五彩。什么時候成化朝還有這樣的器型!難不成后世的工匠還能穿越回去?如果它是真的,全世界獨一件,別說五十萬,五個億都能賣。”

  說到這,趙琦譏諷地看著攤主:“要不你去找個大老板,推銷一下,說不定人家就買下了,到時你可就成了億萬富家翁了,多好!”

  攤主聽了這番話,臉色黑的像黑炭一樣,圍觀的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很尷尬,連器型都認錯,不騙你騙誰?

  “好吧,按規矩,我既然出了價,你賣不賣,不賣我走了。”趙琦準備起身,他這么打臉,攤主想必不會搭理他了。

  沒想到這攤主臉皮還挺厚,“賣了”兩字脫口而出。

  “切!”剛剛還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立刻散了個干干凈凈,剛才指責趙琦的那位,更是沒了影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趙琦暗自搖了搖頭,拿起瓶子就走了。

  離得遠了一些,他才對著領夾式收音麥說道。

  “大家要注意,平時去古玩市場,像我剛才那么當眾說東西是假貨的方式是錯誤的。古玩行業不說東西真假,只說東西對不對。這個行業魚龍混雜,充斥著很多假貨,因此才需要有一定眼力和知識才能入行。但是不論你是否看出東西真假,都不能當面說出,否則輕則得罪人,重則會因此大打出手。”

  事實上,趙琦一開始也只是想買下來,然后再找個僻靜的地方分析,沒想到攤主咄咄逼人,又有個疑似是托的人在旁邊拱火,他也就直言不諱了。

  不過,攝像卻表示,剛才的場景很有戲劇性,讓趙琦有可能多“制造”一些出來。

  趙琦笑了笑,心里則嘀咕,真要經常懟人,他在行業里怎么立足?所以說,拍這樣的節目也不全是好事,電視臺往往會因為想要制造噱頭,故意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最后尷尬的還是他。

  接下來,趙琦又在市場上找了幾件典型的贗品,用通俗易懂、風趣幽默的語言,講了一些辨別技巧。

  轉眼間,一行三人在市場上轉了一兩個小時,趙琦也許是現在眼光高了,一件滿意的物件都沒有找到。

  兩個攝影有些急了,其中一人小聲說道:“趙顧問,咱們轉了半天,連一件真的都沒買到,是不是不太好啊?”

  “現在的古玩市場就是這樣。”趙琦對些司空見慣。

  “可是這樣沒什么節目效果啊!”攝影嘀咕道。

  “不是還有許多攤位沒收攤嘛,總能找到機會的。”趙琦笑了笑,心里覺得自己有些失算了。

  他作為尋寶人,是想按著自己的想法,在市場上尋寶,擁有自己的獨立性。但現在,節目組顯然想讓他為了節目效果,搞一些事情,這肯定違背他的本意。他可不想誤導廣大收藏新人,以為古玩市場遍地都是寶貝,然后花大價錢買假貨,他就是助紂為虐了。

  就這樣走走停停,趙琦心里琢磨著,怎么把拍攝任務完成的好一點,正在這時,他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在爭論著什么。

  趙琦走近了一聽,原來兩個人是藏友,正在討論一件瓷器的真偽。

  這是一件粉彩橄欖瓶,此瓶撇口,細頸,長鼓腹下斂,圈足,因形似橄欖而得名。器身繪蝠桃紋,桃枝遒勁盤亙,枝頭碩桃累累,結果八枚,枝梢點綴或粉或白的桃花。

  枝葉間飾兩只瑞蝠,展翅翻飛,在綠葉的襯托下,極富生趣,一幅豐收喜慶的場景躍入眼簾。“蝠”是“福”之諧音,而桃則是象征“壽”之圖案,合之寓意“福壽雙全”。

  總體來看,其繪畫風格符合雍正時期的特征,但它卻沒有款識,于是這對藏友為此爭論起來。

  其中一位說,此瓶繪畫技巧精湛,看似是真品,但胎質和雍正時期不符,沒有那么細膩,這明顯是張冠李戴了,更何況,這件瓷器還沒有落款。

  另一位認為,這很可能是官窯之中的次品,因為沒有達標,所以沒有落款。這里插一句,這件瓷器是他看上的,也是他要購買。

  兩人就這么爭來爭去,最后在攤主的催促下,他們覺得用民窯的價錢購買比較合適,哪怕走眼,也虧不到哪去。

  不過,他們跟攤主商量價錢并不順利,攤主一口咬定要五千,而他們只想付兩千,三千的差價,怎么都談不攏。

  在這個過程中,趙琦就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是古玩這行的規矩。

  最終,看上這件瓷器的淘寶人,還是一臉遺憾地離開了。

  于是,趙琦上前詢價。

  攤主早就注意到了趙琦,他笑著說:“趙顧問,我認得您,您要的話,給我八千就行了。”

  旁邊的兩攝像聽到這話,不禁面面相覷,臨時漲價可還行!

  看著攤主狡黠的目光,趙琦好氣又無奈,這種行為肯定是不道德的,但對一些小攤販來說,天大地大,賺錢最大。

  而且,攤主加價也有分寸,加的太多,趙琦可能不買不說,還把趙琦給得罪狠了,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加三千剛剛好。

  這種情況,趙琦也懶得跟他討價還價,給了錢,讓攤主把瓶子包起來。

  “您收好。”攤主把橄欖瓶放到趙琦跟前:“能不能向您請教一下,這到底是不是雍正官窯?”

  “如果有一丁點官窯的可能,你會只要八千塊就賣給我嗎?”趙琦反問了一句,隨后說道:“是不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沒問題,不過得交學費。”

  攤主問:“多少?”

  “五千,還能讓你賺三千呢。”趙琦笑瞇瞇地伸出五根手指。

  被將了一軍的攤主,咂了一下嘴:“無知是福,我還是繼續無知下去吧。”

  趙琦呵呵一笑,拿起東西就走人了。

  走了沒一會,其中一個攝像就迫不及待地問道:“趙顧問,你這是撿了漏嗎?”

  “撿了什么漏了?”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趙琦扭頭一看,原來是王和言,笑道:“王大哥,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王和言說:“來了有一會,不過今天來晚了,沒淘到什么好貨,你呢,又撿漏了?”

  “算是撿了個小漏吧。”趙琦又問:“你吃早飯沒?”

  “來得急,只吃了幾塊餅干。”

  “那邊不是新開了一家茶餐廳嗎?一起過去吃個早點,具體的咱們到了那里再聊。”

  “行。”

  路上,趙琦簡單講了講早市的見聞,感慨道:“早市上的東西越來越差勁了,可惜我沒有趕上前幾年的好時代啊!”

  王和言說:“只要仔細一點,運氣再好一點,小漏還是有可能的,至于想遇到大漏,咱們這個市場上不說百分之百吧,至少不可能!”

  趙琦點點頭,08年這會,古玩市場上幾百幾千的漏,運氣好還能找得到,什么幾十上百萬的漏,想都別想,畢竟這年月資訊發達,許多攤販比較小心,寧愿不賣也不愿賣錯。

  一行四人邊走邊說,很快就到了茶餐廳,由于趙琦手里的東西多,大廳里生怕磕著碰著,就要了一個小包間。

  點好小吃早點,趙琦就把剛才那件粉彩橄欖瓶拿了出來,攝像連忙拿出拍攝機器,拍攝之前,也征得了王和言的同意。

  王和言看到橄欖瓶,輕咦了一聲,拿到手里看了一兩分鐘,笑道:“有點意思啊!你覺得是什么年代的?”

  “應該是雍正時期的作品。”

  “為什么這么說?”

  趙琦侃侃而談:“咱們先看這件瓷器上的白色,它使用的是玻璃白,又名玻白,是粉彩基本的填色顏料。粉彩的沒骨法是先打一層玻白,打玻白時,依照花朵的輪廓,一片平涂,然后以水調色料在玻白上洗染。

  雍正是珀白的盛行期,大家可以看到,器身上的玻白打得非常均勻,其它顏色也非常清澈,彩畫的非常好,后世很難做到這個地步。另外,整體繪畫風格,也符合雍正時期的特點,雋秀爾雅。”

  王和言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說服力還不強。”

  由于是在包間里,沒有外人,其中一位攝像就忍不住說道:“是啊,它不是沒款嗎?怎么證明它是官窯呢?”

  趙琦笑道:“我沒說它是官窯啊,事實上,它就是一件民窯作品。也正是由于它是民窯作品,更能證明它的真實性。你能想象,它的畫工比許多官窯真品還要出色,卻只為制作一件民窯作品嗎?這么做根本不合算,沒有利潤的事情,也沒人會做。”

  為了增加說服力,他又指出了瓷器上的幾個鑒別真偽的特征。

  攝像又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這些天,我也看了一些古玩鑒定的書籍,上面都說,民窯比官窯要差,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古玩鑒定涉及的知識很多,不太可能面面俱到,行內有個名詞叫‘氣死官’,你應該沒聽說過吧?”

  見攝像師點了點頭,趙琦繼續解釋道:“‘氣死官’指的是沒有落款的粉彩器,通常是指老窯工退休后之作品,雖然離開了造辦處,然而作畫風格再也不用那么拘謹了,所以除了胎質,其他的更勝官窯瓷器。

  極少數工藝水平達到或超過同期官窯的民窯瓷器俗稱‘氣死官’,除了沒有官款,它跟官窯瓷器無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這件雍正粉彩橄欖瓶,就是此類作品。”

  攝像師感慨道:“原來還有這種說法,古玩還真是一門特別細的學問啊!”

  “那這件瓷器,能值多少錢呢?”另一位攝像師對此事很關心,而且這可是節目的噱頭。

  “我認為它的市場價值在5到8萬左右吧,王理事你覺得呢?”考慮到正在拍攝,趙琦對王和言用了官方一點的稱謂。

  王和言說:“這個價格我認同,‘氣死官’的估價比官窯高很正常,而且上拍賣會很可能更高。”

  兩個攝像師都很驚訝,他們以為趙琦嘴里的撿小漏充其量也就能賺個一兩倍,沒想到卻是翻了六到十倍。

  難怪,許多人會因為古玩撿漏而踏入這一行,這么一會的收益,就抵得上有些家庭一年收入的總和了,撿大漏得是什么程度!

  同時,他們對那攤主又有些心災樂禍,如果攤主知道賣出的東西值這么多錢,想必會氣得吐血吧!

  如果趙琦知道兩個攝像師心中所想,肯定會覺得他們太幼稚,抱著撿漏入行的人,哪個不是被贗品搞得血本無歸,滿頭包!

  至于那個攤主,他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能力,先抓住能力范圍之內能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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