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天,陽光直射而下,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溫熱的呼吸與冷氣在半空交匯,形成一陣霧氣。
“還好嗎?布蘭妮?呼——”被圍巾護目鏡擋住大半臉的男人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他長的極為高達,臉很長,發際線偏高,眼睛微吊,看上去有些兇,只不過他溫柔的表情柔和了五官帶來的銳氣。
被詢問的少女抬起頭,一頭燦爛的金色長發,此刻全部藏在針織帽中,只在兩鬢間零星的落下一些。
她喘著氣,扶著拐杖搖搖頭。
爬得越高缺氧的感覺越強,她有種自己下一秒就會倒在雪地上的感覺。
她的身體很累很疲憊,精神卻是異常亢奮。
自從媽媽不見了之后,她再也沒有這種鮮明的活著的感覺了。
一點也不后悔來這個鬼地方旅游,她喘了口氣,搖搖頭,示意自己還行。
摘下護目鏡,極美的雪地景色在看了兩個小時后也會覺得乏味,舉目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顏色,呼嘯而來的冷風把她凍得一哆嗦。
“嗨導游休息一下吧。”約翰看出女兒的逞強,并未征求她的意見,直接對領隊的男人說道。
領隊的羅茨看了眼女孩蒼白的臉,點點頭,老好人的臉上露出笑容:“大家休息下喝點熱水吃點東西吧,不要急,離太陽下山還早,我們來得及。”
小隊又一次因為她的體力不支而停下休息。
他們是一行登山小隊,這是一項旅游項目,為的就是體驗攀登珠穆朗瑪峰的極限感覺。
也并非真的攀極限而住雪地,他們晚上休息的地方是半山腰的松木林別墅內。
“太弱了吧,這么弱來登什么山。”背著綠色登山包的青年大聲抱怨道。
喝了口熱水后,他頓時有了種活過來的感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
他的褲子已經有點濕了,迫切的想要去別墅洗個熱水澡,結果被困在這個鬼地方,明顯不太滿意被拖累。
約翰皺了皺眉,對著青年說道:“你要牛逼,你怎么不去珠穆朗瑪峰。”他語氣很是從容,講出的話能噎的死人。
金棕色短發的青年一挑眉,火氣頓時上來了,把手上的杯子一扔,站起身。
“嗨,兄弟別瞎折騰,快到了。”
“先生我們這里不允許打斗。”
導游和請一位青年雙雙起身攔住了他。
“汪汪汪——”
蹲在雪地上的漂亮薩摩耶叫了起來,盯著針鋒相對的幾人吐著舌頭。
“歡寶不叫,坐下。”身材高挑的女人牽著狗繩,順手給它喂了肉干。
“汪汪”看到肉,大白狗興奮地坐下,抬著頭盯著肉干。
男人憋了口氣,最后在兩人的規勸下又坐下去。
布蘭妮歪著腦袋看著他們,肯尼摸了摸她的腦袋:“乖一點,把東西吃了我們繼續。”
從始至終一直沒開口的男人安靜的吃著罐頭肉。
事實上,他們出發的地方距離半山腰的別墅并不遠,休息過后又走了兩個來小時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普通的三層小洋房,一進去就是大廳。
屋子里濕冷濕冷的,客廳正中央擺著一套田園風格的沙發,正前方的墻壁被鑿成英式壁爐旁放著木炭。
導游走上前,熟練地升起爐子開口解釋道:“這棟別墅是仿中世紀建造,每個房間都有壁爐。”
等火起來,屋子里一下子暖和起來。
一行人四處打量起來,被叫做歡寶的薩摩耶已經在屋子里瘋狂跑了起來。
“你們要喝咖啡嗎?廚房里有咖啡豆和磨咖啡機。”普利斯從廚房露出半個腦袋,相比于他那位性格暴躁的朋友,他要好相處的多。
“不要,我想洗個熱水澡,房間怎么分配有熱水的吧?”帶著薩摩耶的女人靠在沙發上,耷拉著目光,偏瘦的臉頰透出不太健康的白色。
導游起身,從口袋里摸出房間鑰匙按照順序給每個人分配了房間。
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不住人。
二樓四個房間,一號房間最靠近樓梯口被分配給了米拉,也就是帶著薩摩耶的年輕女士,她叫了句“歡寶”,帶著自己的狗狗先上樓。
一號房側對面是二號房間,恰好能夠看到一大片杉樹,松樹林,這個房間被布蘭妮領走,她是一位十六歲的小姑娘和父親一起來登山的。
二號房旁邊的四號則被布蘭妮的爸爸約翰預定。
三號房是那位有些孤僻不愛言辭的男人,他叫斯科特是個小說家,聽說這次也是為了尋找素材才來登山的。
二樓房間分配完畢,三樓同樣有四間屋子,布局和二層完全一致,導游羅茨住在一號房間,脾氣暴躁的年輕人特納在二號房,他的好朋友,那位性格不錯的普利斯則住在三號房。
分房間倒是非常順利,沒有什么矛盾,這讓第一次當導游的羅茨先生不免松了口氣。
笑瞇瞇的把鑰匙遞給大家,其余的人依次上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洗個熱水澡。
“我和你一起準備晚飯吧。”約翰先生脫下厚重的棉服,屋子里熱起來后穿著毛衣也不覺得冷。
羅茨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自愿留下來做事,他聽前輩們說,像這種交了一大筆錢進行豪華雪山游的人都是相當難伺候。
“這太麻煩你了,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約翰沒在意他的拒絕,率先走向廚房,微微側頭笑瞇瞇地說:“兩個人快一些,你的褲子也濕了吧。”他的余光看向導游羅茨先生的褲子,褲腳管的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來的厚,剛剛進門他沒來得及抖雪就忙活著生爐子,溫度一上去,夾在褲管里的積雪自然都化成了水。
“你可真細心。”羅茨先生不再拒絕他的好意,跟著他一起進了廚房。
羅茨打開廚房的百葉窗,看到屋外洋洋灑灑的雪花驚嘆道:“哇,下雪了。”隨機他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不是說這次行程都是無雪嗎?”
一旁正在冰箱里看食物的約翰抬起頭,天色不知何時呈現出不太健康的灰白色:“大概沒一會兒會停,晚飯做土豆雞牛排怎么樣?”
“沒問題,我可以再做一個奶油蘑菇湯,這里的松茸都是最新鮮的。”
回到屋內,米拉從背包里拿出狗糧給自己的愛犬倒了一罐,拍了拍它的腦袋讓它乖乖躺在地板上,然后拿出干凈的衣服進了浴室。
布蘭妮反鎖上門,目光在屋子里仔細打量,屋子里有暖氣,已經打開了,所有的東西都是實木做的,衣柜里空蕩蕩的放著一個吹風機,床是實木床席夢思床墊,白色的床單看上去和酒店沒什么區別,拉開窗簾那一片松木林引入眼前,翠綠翠綠的在一片茫茫白雪中顯得格外突兀。
她打開窗戶,伸出手,雪花落在她的手下,觸碰到掌心后融化:“…下雪了。”
“砰!”
樓上傳來的巨大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她慌忙抬頭,大半個身子探出窗戶。
“嗨你拿的是什么東西!你竟然把這東西帶來了?”
“輕點笨蛋,窗戶還沒關。”
樓上傳出年輕大男孩嬉笑打鬧的聲音,布蘭妮對那個個子高高的,長相意外好看的青年一點好感都沒。
他的脾氣實在是太差了,像是隨時都能和別人打起來的暴躁脾氣,倒是他的朋友總是一副和事老的老好人模樣。
“砰——”
窗戶被狠狠地關上。
布蘭妮疑惑了一下下,倒是冷風把她吹的一哆嗦,瞬間便把兩人奇怪的打鬧拋在腦后,換上窗戶,拿出干凈的衣服準備洗個熱水澡。
洗完澡,天也擦黑了,雪還在洋洋灑灑的下著。
饑餓感也隨之而來,一行人陸陸續續從房間出來,一樓客廳布滿食物的芳香。
“爸爸”布蘭妮湊到約翰面前幫他端盤子,今天的晚飯是小牛排,聞起來超級香。
約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餓了吧,坐下來一起吃吧。”
接下來,有下樓的是米拉,她穿著白色高領毛衣,大白狗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腳邊,她看上去像個倨傲的大小姐,也不和別人打招呼。
看了眼插著鮮花的長桌,牛排上還點綴著精致的蘿卜花,她糟糕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哦,是小牛排,看上去還不錯。”
不客氣的坐在第一位,揉了揉大狗的腦袋,看向桌上帶著濃厚醬汁的牛排,環顧一周,皺了皺眉。
看向一旁的導游,一挑眉,不客氣的問道,“我家歡寶的份呢?”
英氣十足的面孔令人無端有些壓力。
其他人陸陸續續坐下,無一不對眼前的美味表示贊美。
羅茨被她的話問的一愣:“抱歉,我們只準備人的食物。”狗吃什么并不在他們的管理范圍之內,事實上,除了她也沒有人會帶狗一起體驗登雪山。
顯然他的話不僅沒有平息米拉的憤怒,反而讓她的憤怒更上一層樓。
她的臉上帶上毫不掩飾的不悅:“歡寶不要吃嗎?你竟然沒有準備歡寶的份?”
刺耳尖銳的聲音吵得人腦闊子疼。
“別開玩笑了大嬸,那只狗吃我們剩下的就好了。”
一開始對布蘭妮發難的年輕男人特納涼涼開口,挑釁般看向米拉,用刀子插了塊小牛排放進嘴里:“不錯,和五星級沒差。”
“你在說什么!”
“砰!”米拉怒拍桌,嚇得她身旁的斯科特差點沒拿穩杯子。
“狗就該吃我們剩下的東西,有問題?”特納似乎特別喜歡看別人憤怒的模樣,從容淡定的看著對方暴跳如雷的模樣。
“既然你那么愛它,你就把自己吃的給它咯。”他不在意的繼續說道,還故意沖著米拉擠眉弄眼。
米拉氣的渾身發抖,捏著拳頭,怒瞪著對方似乎是下一秒就要沖上去暴揍他的樣子。
“怎么你還想打我?”特納持有無恐,論動手,他可不覺得自己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拿起桌上的高腳杯,氣不過,米拉動作迅速,直接把把里面的紅酒全潑了出去。
一直注意對方動作,特納敏銳的往旁邊一躲,絲毫沒事,倒霉的普利斯卻被撲了個正著。
紫紅色的葡萄酒順著他的臉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黏在衣服上形成一小塊色斑。
“噗”布蘭妮沒忍住噗嗤笑出聲,慌忙捂住自己的嘴,靈動的小眼睛四下看著所有人的臉色。
暴跳如雷的米拉,幸災樂禍的特納,驚慌失措的導游,一臉懵逼的普利斯…
約翰看到自家女兒竊笑的小表情無奈的敲了敲她的腦袋,讓她快點吃,這群年輕人多是不好相處的,他可不希望讓這群人帶壞自己乖巧的小女兒。
“啊!”短促的驚呼聲,羅茨這才反應過來,迅速拿起一旁備用的毛巾遞給普利斯,不停的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先生,實在是太抱歉了。”
要知道,如果超過兩個顧客給他差評,他可是要扣百分之二十的工資!
普利斯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紅酒,看著導游羅茨先生擔憂而害怕的表情,他苦笑了下,擺擺手:“不,沒關系,等下再洗一次澡就可以了。”
冷靜下來的米拉看著被自己誤傷的普利斯稍稍有些愧疚,一扭頭又看到特納那張討厭的臉,她一屁股坐回椅子。
去他的鬼道歉!
特納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好兄弟受委屈,看到對方竟然連個道歉都沒有,他立刻拿起酒杯,幸虧一旁深刻了解他性格的普利斯眼疾手快,奪走他手中的酒杯。
“沒關系特納,我沒事。”普利斯的行為卻是如同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溫和善良,并且充滿包容。
“嗨伙計,那家伙可是把紅酒潑在了你臉上。”特納覺得這事不能那么快結束,他非要給那個女的一點顏色看看才行。
米拉緊張了一下,卻又不愿意在那個討厭鬼面前示弱,她碰的下扔下刀叉:“軟寶我們上樓。”
她端起牛排,跟那只漂亮的薩摩耶一起離開。
特納快被她這鬼操作氣笑了。
“不敢留下還把牛排端走?什么女人!”
普利斯安慰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堅信做錯事的人會得到她應有的懲罰,來吧坐下來吃飯。”
正吃著小牛排的布蘭妮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的話意有所指,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真了…
那只漂亮的薩摩耶死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