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鏡磨好了,丁原要把它推銷出去,而且最好是很快的讓買得起的老年人都知道這個好東西。
丁原又想到了孫承宗這位老爺子,算起來他現在已經七十一了,眼睛肯定是老花了,估計度數也到了最高的五百度了。
再說了,就算不給孫老爺子推銷老花鏡,南征回鄉之后,丁原也還沒抽出空來去拜會一下孫承宗呢。
事不宜遲,丁原選了兩幅不同度數的老花鏡,又簡單帶了些禮物,讓李志跟著自己朝高陽縣去了。
為了老花鏡的推銷效果好,丁原還特意選擇了一個晚上,月黑風高的晚上。
來到了位于高陽縣的孫承宗府邸,丁原遞上名帖之后很順利進入府中。
孫承宗正在秉燭夜讀,聽說丁原來了,放下書本,有些疑惑的問道:“有何急事?怎么這么晚了來訪?”
丁原先是施了一禮,隨后笑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有兩份塘報想給老爺子看看。夜里讀書,眼睛多累得慌,我丁記新上了一個產品,很是好用,名叫沼…”
“沼氣燈嘛,我知道。”孫承宗笑著打斷了丁原的話,“不過我訂的時候,說是等著安裝的人太多了,等三五個月之后才能到我宅子里修。商人逐利,本無可指摘,但你現在已經是一方官員了,還保持著這樣的習氣很不好,要多讀圣賢書,尊圣人教化。”
孫承宗畢竟是一個學究出身當過帝師,他的學問是好的,可也因為儒家學問太好,而無法超脫出去,事事都愛遵循著儒家規范行事。
丁原知道他都這么大年紀了,也不可能再改變思維,接受新想法,也就笑笑,沒多爭辯,而是直接切入正題。
“兩份塘報,一喜一優,不知道孫老爺子想先看哪一個?”丁原笑著問道。
孫承宗聽到這有些調皮的問話,也眼神一瞇,把難題還給了丁原:“依你之見,我應該先看哪一份?”
丁原一邊把手里的一份塘報遞給孫承宗,一邊說道:“還是先看喜報吧,這份捷報應該能讓陛下寬慰不少。”
孫承宗一聽這話,也知道必是出了十分利好的消息,趕緊接塘報過來,拆開。
天色陰沉,月亮隱藏在厚厚的云層之后,整個夜晚更昏沉了。
孫承宗只能盡力靠近了燭光,使勁瞇著眼,把塘報放在距離自己半米的地方,認真看著。
看了一會,他搖了搖頭,“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了,塘報上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你給我說說吧。”
看時機已到,丁原從懷里摸出一個五百度的老花鏡:“說起來,我們丁記也有一個新產品,就是為了給孫老爺子這樣上了歲數人準備的呢。戴上這個試試?”
孫承宗意味深長的打量了丁原一遍,一邊接過眼睛,一邊哼了一聲:“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看你給我送塘報是假,要我試你這老花…”
眼前的景象讓孫承宗頓時語塞。
對于那些沒有近視或者老花眼經驗的人來說,他們是無法理解,從眼前一片模糊到清晰明亮一切可見是多么的震撼。
戴上老花眼鏡的那一刻,孫承宗甚至感覺有些暈眩,感覺自己好像突然之間年輕了許多許多。
孫承宗左手捏著塘報,右手放在身前,翻轉手掌,看著手心上的紋路,他瞪大了眼睛。
“塘報…”丁原小聲提醒道。
這句話讓孫承宗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他雙手捏著塘報的兩邊,端詳起來。
下意識的把塘報放的太遠了,孫承宗又把塘報拿到眼前三十厘米處,上面的文墨筆跡清晰可見。
看了片刻,孫承宗已經讀完了塘報上的內容,欣喜的看向丁原:“闖逆被活捉了?”
丁原笑著點了點頭:“是的,洪總督、孫巡撫把高迎祥逼入子午谷,并在子午谷以南的黑水峪以逸待勞,激戰四日夜,終于生擒此賊。只可惜李自成還是跑了。”
孫承宗并不以為然,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笑道:“年初盧象升和你活捉羅汝才,現在洪承疇和孫傳庭又活捉高迎祥,天佑我大明,這是天佑我大明啊!”
丁原聽著孫承宗大發感慨,心里五味雜陳,他又遞上第二份塘報,說道:“孫老爺子還是再看看這封吧。”
孫承宗還沒從剛才的喜悅中緩過勁來,面帶微笑的接過塘報。
只須臾之間,孫承宗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建虜酋首黃臺極稱帝?”
丁原微微頷首道:“這是四月十一的事情了,建虜酋首黃臺極在沈陽登基。國號為清,民族為滿洲。”
孫承宗捏著這份塘報,他在院子里來回踱著步子,低頭思索著。
“你怎么看?”孫承宗突然停下腳步,抬頭問道。
丁原斟酌著說道:“此酋稱帝,必然會在不久的將來進犯我天朝。”
“哦?此話怎講?”
“自從老酋首努爾哈赤斃命之后,建虜內部各種聲音不斷,雖然黃臺極稱汗,但他還未服眾。如今又稱帝,急需抬高聲望。建虜乃蠻夷也,只重軍功,因此我猜過不了多久,他便會趁著我大軍在中原圍剿流寇之際,安排一支軍隊入關侵擾,不過此次建虜入關,不會深入冒進,只會撿取我關防薄弱之處,撈了好處便走。黃臺極要的是一場勝利,來給自己稱帝獻禮。”
孫承宗深吸了一口,目不轉睛的看著丁原。
這一番論道,鞭辟入里,有理有據,而且言辭之間對建虜的行事風格了解極深。
孫承宗不禁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有丁原這樣的年輕后輩頂上來,看來自己真的可以退休了。
“你說的不錯。”孫承宗緩緩說道,“法子呢?你什么對策?”
“第一步是堅守。”丁原沉吟道,“建虜此次入關,只要勝,不敢敗,因此只要固守城池,待建虜兵疲馬乏之際,再出城擊之,定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孫承宗突然想到了什么,看著丁原道:“這就是你在安新縣修筑新城的原因?”
丁原笑了笑,沒再回答,算是默認了。
孫承宗把兩封塘報重新收好,輕吁一口氣道:“都看完了,憂也罷,喜也罷,都跟我這個鄉野匹夫無關了。若是建虜進犯至高陽縣,大不了就是老夫帶著孫家上下,與敵血戰,至最后一個人,最后一口氣而已。”
言語之間,滿是慷慨和從容。
丁原正色道:“學生作為安新縣操守,必定竭盡全力守護一方子民,不會讓百姓受苦。這一點上,請老爺子放心。”
孫承宗卻是沒有說話,他呆呆凝望了一會黑如濃墨的夜空。
過了半晌,孫承宗猛然想起來,丁原來這里應該是推銷老花眼鏡的,便指了指鼻梁上的眼鏡問道:“你這老花眼鏡多少錢一副?”
丁原笑道:“十兩銀子一副。如果一片鏡片碎裂了,帶著二兩銀子去丁記鋪子,給換新的。”
孫承宗點點頭,“我要十副。”
丁原有些意外,不好意思的說道:“沒那么多,目前就制成了八個鏡片,四副眼鏡。”
孫承宗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不著急,什么時候做好了,送來我府上便是了。只是現在鼻子上這一副,我是要留下了。是不是還要跟上回一樣,讓老夫幫你廣而告之?”
丁原摸著后腦勺,直言不諱道:“要的,要的。孫老爺子要是能親自示范,我這老花鏡必定風靡保定城。”
孫承宗笑著搖了搖頭,“真是拿你這后生沒辦法,老夫明日就帶著老花鏡辦個酒宴。”
丁原趕緊說道:“那就有勞了。”
孫承宗點點頭,喚來了孫府的管家,吩咐道:“你去賬上取一百兩交給丁操守。”
孫承宗一口氣買下了十副老花眼鏡,這讓丁原喜出望外,收下一百兩銀子,興沖沖的回到了家里。
第二日,他便安排史鐵柱和那幾個臨時找來的玉器工匠加大老花鏡片的產量,應對激增的老花鏡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