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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遺命

  無形的浩然正氣從兩張可怖刀網下的殘破身軀發出,穿透參與圍殲的刺客。

  蘇阿木緩緩掃視周圍,瞪視每一雙藏在黑色面罩后的眼睛。

  不知為何,每個刺客都本能地避開與蘇阿木目光接觸。

  想要動手,卻莫名其妙無法動作。仿佛一動,一晃,一個多余的呼吸,立刻就會被蘇阿木的迫人氣勢壓扁似的。

  要說這群三十多人的刺客逮住了蘇阿木,不若說蘇阿木用氣勢牽制了三十多柄沒有靈魂的劍。

  蘇阿木的視線最后停在刺客首領的手中,摯友善拉汗血淋淋的頭顱。

  他的摯友在笑。

  所以蘇阿木也笑了。

  “杜慶。”蘇阿木開口。

  棲伏在五丈高的大樹上的杜慶,身子一震。

  “你在吧。”蘇阿木握住手中的劍的雙手,突然巨大了起來。

  杜慶只好點點頭,卻不想答話。

  “那公子玉就不怕戎王與涼王翻臉?”蘇阿木開口,笑了笑。“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戎人在馬背上長大,經歷著廝殺與戰火...想不想見識一下比善拉汗還猛烈的劍法?”

  杜慶還未反應,手中的劍已經涂開一道爆炸的紅。

  那是什么樣的劍法?

  不,那已經不是劍法所能形容。

  縱使掙脫不了刀網錐心刺骨的束縛,蘇阿木與手中的劍已然劃破人類的范疇,狂野地朝四周屠戮。

  單方面的兇暴屠戮。

  無可抵擋。

  所有刺客在蘇阿木發動壓榨性屠戮的同時,全都像靜止的雕像般呆立,腳上生了根,劍生了銹,手爬蔓了老藤。任憑手中的劍的紅削劈向自己,然后橫七豎八斬破一切。

  沒有慘叫,沒有驚慌失措,無法喘氣的束手就擒。

  蘇阿木化成了劍的鬼,密林里刮起了悲憤凄絕的風。

  炸裂,炸裂。還是炸裂。

  遠遠臥伏在樹頂的杜慶觀看了一切,目瞪口呆。眼眶漸漸濕潤,汗毛冉冉豎起。

  若非親眼所見,杜慶絕不可相信,這世間竟有如此豪壯的劍,如此動人心魄的姿態。

  地上躺滿了刺客破碎的尸身,樹干矮枝懸吊著莫可名狀的碎肉與血髓,回蕩著風。

  但蘇阿木沒有停手。他閉著眼睛,掛著滿足愜意的笑,在漸漸繃緊的刀網中狂舞手中的劍,繼續與假想中的敵人戰斗。

  杜慶也跟著閉上眼睛。

  他看見了。

  “我們…我們終究到不了那里。”

  蘇阿木終于不支跪下,手中的劍斜斜撐在地上。箭毒早已侵蝕腐爛進骨,多捱一刻都是奇跡。

  刺客以死潰散,只剩下拎著善拉汗頭顱,站得直挺的刺客首領。

  刺客首領早已兩眼無神,意識崩潰毀滅,在他的有限記憶里,只剩下鬼的哭。

  杜慶落下。

  看著他此生最大的敵人。最尊敬的人。

  抽出懸在背上的短劍,杜慶想劃破困鎖蘇阿木的刀網,但刀網已經深深扎進皮肉血骨。

  杜慶受到太大的震撼,以致有些恍惚。

  英雄未竟。

  “走吧,杜慶。”蘇阿木閉上眼睛,氣息衰滅。

  杜慶怎么能走。

  “若你想立功,現在正是大好機會。”蘇阿木低首,聲音越來越薄弱。“只是那公子玉的脾性...我與他只是女人相爭,他卻不管戎涼日前的關系而強要我的命...若是拿下我的頭,我希望你也能拿下他的頭...以此換取涼戎大局!你可能接受?”

  “...”杜慶看著自己筋脈毀損的右掌。

  “你是洛邑人,與公子玉只是雇傭關系。”蘇阿木虎目流淚:”我知道你的野心,從你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分外清楚...既然你有野心,能達成我的要求,我便向我父親引薦你,讓你成為秦戎王,日后中原的征服者的心腹。”

  “我的腰間有枚令牌,令牌邊上的包囊里有一封信,我在信中提到了你,只要公子玉死了,你拿著令牌和信去找我的父親,就能身居要職,一人之上,不再受那小人之苦...我問你,去也不去!”蘇阿木虎軀一震,怒喝一聲,然后不再說話。

  不說話了。

  不再說話了。

  天即破曉,林子外埋伏的弓箭手已經準備好狂暴的火攻。

  “再見了。”

  杜慶蹲下,取走了蘇阿木死命緊握的手中的劍。

  一斬,蘇阿木的人頭落地。

  善拉汗與蘇阿木的頭顱,并排放在太子殿的幾上。

  “干得好!干得好!果然不愧是…愛卿的身手依舊值得信賴啊!”公子玉哈哈大笑,暢懷無比。

  公子玉親切地擁抱帶回兩顆首級,沒有注意到杜慶背著一把陌生的劍。

  杜慶木然接受擁抱,然后靜靜回到他該去的位置。眾多御用殺手中的一個。

  公子玉頗為心安地看著蘇阿木的斷首。

  “哈哈哈,你這個不識時務的混帳東西,敢和我搶女人,比牌面,任你是誰的兒子,在我公子玉面前都是一個死字!”公子玉意氣風發,一腳將蘇阿木的頭顱踢下幾。

  “來人!”公子玉。

  “是!”兩個太監躬身。

  “拎去城墻外給狗吃了!”公子玉朝蘇阿木的腦袋又是一踢。

  太監領命,抓起蘇阿木的長發,搖晃著腦袋走出殿。

  拍拍手,精神抖擻,公子玉立刻下令,出使涼國的使臣隊伍開始準備一切。

  除了賄賂涼國數十名大臣的重禮,善拉汗的首級被石灰妥善保存,放在一只黃金盒子中,當作向涼國表示竭誠盡忠之意。是份很不錯的交易開場白。

  更重要的是,一張督亢的地圖,實質地割讓偌大的領土,換取不知能維持多久的和平。

  杜慶默默看在眼底。

  沒有人知道,杜慶的手已經能緊握劍柄。

  雖然筋脈受創未愈,雖然每一次握緊都痛撤心扉。但又如何?

  連杜慶都暗暗驚異不已。

  或許這就是所謂,找到了需要變強的理由。

  杜慶開始瘋狂練劍。

  他的劍法依舊狠毒如蛇,他的身形迅猛如常,他的眼神冰冷無情。

  但杜慶的劍質卻迥異以往。

  所謂的舍身之劍,重點并不在于”舍”,而是在于”身”。

  只是過去的杜慶并沒有這樣的體悟。

  三五第一_

大熊貓文學    世蹉跎兮自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