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暗所 弧月轉過朱紅的樓閣,棲在檐角,注定是要照無眠。
“一杯桂酒入嘴去,兩朵桃花臉上來。”一個長相妖冶的男子搖晃著酒盞,桂子紛紛落入其中,又擱了兩勺冰糖推到正座對面的女子跟前。
“此句算不得清麗雅致,卻緊密歡實。”
“酸,實在是酸。”
女子饒有興趣地用食指蘸了蘸浸了桂子的女兒紅,絲毫不掩譏諷神色:“很難想象‘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出自你之手。”
對于女子的刻薄言語,男人神色波瀾不驚,僅是盯著酒盞邊緣的兩行小楷怔怔出神。
‘人生當苦無妨,良人當歸即好。’
良久,男子別有深意地輕聲道:“有些女子,明知很不好,可就是放不下的....就好比當年的紅顏禍水?”
他嫣然一笑,銜酒,半杯入喉,甜膩中夾雜著些許辛辣,杯沿染上了唇紅。
恍若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女子有些想笑:“你別再說了…我會笑死的…就是放不下…”
男子幾不可見地蹙起劍眉,斂了笑意,右手握拳,溫醇如酒的低沉嗓音陡地森冷:“莫要以為我真不敢動你,適可而止,復興涼國我勢在必得,還輪不到外人評頭論足。”
“說到底還是放不下那破鞋娘們兒…哈哈哈…”女子語氣挑釁,眼角涌出的淚花難說是吟欣喜還是酸楚。
余下半杯入喉:“公子白,要不咱喝著酒聊聊你到底是為了什么,像她這樣的女人是何等禍害如何?”女人踢了踢足邊酒壇“一醉方休?”
指甲陷入掌心半寸,公子白深吸一口氣,眸中似淬了火能將方圓百里焚化。
“蔣冪...你沒有資格對她評頭論足。”
“哦?”蔣冪眼睛都沒抬,只是淡淡地回答。“我若執意要如此呢?”
“如果你繼續出言不遜,那便休要怪我不講情面。”他指節叩擊在石案上,掌心復而向下一旋,指骨猛然發力,石案自底座寸寸龜裂。
蔣冪并未抬眼,只是彈指將酒盞拋出一個充滿殺意的弧度,墜向公子白點頭顱。
“打架多無趣啊。”她還是淡淡地說。
公子白見狀,不由得伸出一手輕輕握住震蕩大氣波紋的酒盞,五指一握,酒盞從中粉碎。
“如此便是有趣?”
公子白臉色陰沉,氣血翻涌,深呼吸一口,提起氣機便看到那蔣冪又一揮袖,剎那間滿地積雪如玉城雪嶺,蕩如怒濤。
...蔣冪一袖成龍擊向公子白。
只是一瞬間,公子白整個人的氣機好似被千斤巨石砸中,噴出一口鮮血,氣海紊亂至極。
他的身體卻紋絲不動,被無數絲縷氣運包裹住,動彈不得。
待蔣冪收袖,公子白踉蹌數步退后一丈后才勉強穩住身形。“你…”
“你不是要與我一醉方休嗎?怎么?站都站不穩了?”
說著,蔣冪伸出手,以無比玄妙的手法將酒壇中的酒水吸納出在空中凝成一塊,指玄彈出,復又收手。
酒水若利刃盡數砸向公子白,雖不至于傷人,皮肉之苦卻難免要多受幾分。沉吟片刻,驟然又伸出一掌往下一按。
公子白整個人給山岳壓頂一般,從雙膝跪下到雙膝趴地僅是一瞬間的事。
他的全身經脈蘊藏的氣機猛然停滯,痛徹骨髓。
他竭力抬起頭,眼神晦澀,嘴角噙著一分痛苦至極又似愉悅至巔峰的笑意。
“真是瘋了。”蔣冪淡淡地冷哼收手。
公子白一顫顫地坐回石案的桂樹旁。
“興復涼國?也不過如此啊。”
“你懂什么?”公子白呵斥道。
蔣冪彎下腰,捏住公子白的下頜,開口道:“也許我不懂...也許我什么都懂,但那又怎么樣,你根本關不住我,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那他們都白死了?她,還有他?”公子白大聲地沖蔣冪吼了一嗓子。
蔣冪被這一嗓子亂了神...他...
“真正的大周早在靈王死后便煙消云散了!”公子白高聲喊道。
“如今袁靖那賊廝勢大欺主,各國諸侯俱以身體原因不來中國(古時的中國意思是中央之國)面見天子...甚至拒絕納貢了!”公子白大喊。“你讓我涼國如何自處?”
“你涼國與我何干?”在最初的一瞬間呆滯之后,蔣冪便即刻回過神來,瞟了公子白一眼,問道。
“我想讓你加入我們...”公子白有些懇切。“他們總是要付出代價大。”
蔣冪無言...
“當今天子乃我伯父...若我反則是不孝,我的封號亦為天子所授,若我反則是不忠...當今天子治世有道,恩澤于民,我若反則是不仁。”蔣冪抬起了頭,直直地對上了公子白的眼睛。“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之舉,你覺得我可能會答應你?”
“尹茗...就算我求你...你難道不想為他們報這個仇了嘛?”公子白問道。
蔣冪再次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