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子斗嘴說笑逗鬧著,皇甫昇也跟著笑。
但笑著笑著,笑容就漸漸消失,他眼中始終蒙著一層朦朧霧氣,就像戴了某種特效美瞳。
“小疆,你沒事了,真好。”皇甫昇定定看著范無疆,由衷地說道。
看了會兒后,他僵硬地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你們聊著,我先走了。”
黑學閣門外走進來幾個壯碩的男同學,默默地抬起皇甫昇的單架,這就離開了黑學閣。
范無疆微微擰起了眉頭,他只記得小昇受傷的情節,而皇甫浩拼死一戰之時,他被那自稱‘本座’的真識奪走了身體的控制權。
蔣樂眉頭緊緊皺起來,望著皇甫昇遠去的方向,說道:“皇甫浩現在還沒醒。昨天皇甫伯伯來京都了,緝命司的蕭司尉全程陪同。如果小昇他哥醒不來的話,怕是要出事。”
這件事,只有蔣樂知道。因為,學院這邊派過去陪同的正是他姑母,那位蔣主任。
范無疆心底一驚,“皇甫浩…他,是因為過來支援…”
駱十八打斷他的說話,“他當時在恐懼小道,離雷痕谷最近。他和小昇跟兩名導師一起過去支援,當時也還不知道殺手是元階的…”
駱十八大致將中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說。
在場其它人都以為范無疆當時已經受了重傷,所以沒看到皇甫浩的戰斗。但十八知道,小疆當時并沒有昏死過去。他是在皇甫浩之后的戰斗中為了保護他和文娜才被…
他并沒在此時問范無疆原因,事實上,也不打算問了。
在范無疆身上,有很多不合常理處,連死而復生這么逆天的事情都發生了。
如果有一天小疆愿意跟他說,他自然樂于傾聽,但小疆不主動提起他也不會去探究。
經歷了波折重重的比賽、又沉浸于極度悲傷情緒中一整天的所有人,因為范無疆的‘復活’全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不已。
不過,高興歸高興,體能是真的跟不上了,紛紛打起了哈欠。
范無疆以需要休息為由,就讓大家各自散去了。
蔣樂緊張得漲紅了臉開口請遂星一起吃個飯,被遂星婉拒了。
雖然沒能跟心中的女神共餐,但蔣樂在要到微信號后,開心得像個傻子一樣抱著手機被錢多多一路推到食堂。
人都走了,小棠也被遂星哄去食堂吃飯,唯獨她自己留了下來。
“你在[翡翠峽谷]真的遇到了兩個元階殺手?”
也沒什么好遮掩的,范無疆實誠答道:“對方是這么說的,但到底是不是元階,我也不知道。”
遂星看著他,皺眉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如果真的是元階,就算一百個初階都不是對手。”
“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一場貓逗鼠的游戲吧。”范無疆想起剛開始的情形。
“我們一群人因為躲避雷電,跟那兩個人撞上了。一開始,可能他們也不想引起太大的動靜。所以,根本就沒動真格的。
后面的事情,我,我不大記得清楚了…哦對了,他們好像在雷痕谷地底下挖到了什么東西。”
“雷痕谷?地底下?”遂星沉思兩秒后,疑惑道:“難道他們冒頂選手身份進入碎片空間,就是為了雷痕谷底下挖出來的某樣東西!”
沉浸于欣喜之中的騰泰山,漸漸平靜下來,似是回憶起了什么,“學院各碎片空間平時是不開放的。我記得,[翡翠峽谷]最近一次開放,是在6年前的巫祖大祭儀。”
經老爺子這么一說,遂星也想起來了。
6年前,她還在學院,參加過那次巫祖大祭儀禮。印象里,當時并沒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
“進出學院需要[通行咒],不過,這個很簡單。如果,那些殺手想進的只是學院,隨便抓著學生也能查到。
所以,這么推算的話,對方的目的應該就在于雷痕谷。
當時我們在雷痕谷的時候,魔抗服監控器失效,就是因為他們布置的信號干擾器。
準備非常充分…所以,他們一定提前就知道賽制了,不然不可能做到這么細致的安排。
而且,極有可能在比賽之前就得到了[翡翠峽谷]的地圖。
會不會…”
范無疆還未說出那個猜測,遂星便驚聲道:“有人在賽前透露了賽制!
至于地圖,倒不一定是這次比賽漏出去的。碎片空間歷史悠久,[翡翠峽谷]數百年前還不屬于學院所有。”
范無疆腦海中劃過一道靈光,“屬于哪里?”
遂星想了想,“好像百年前是萬島國的,再往前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個我也不能確定,記不大清了。
這些事最清楚的人是院長,不過,院長她老人家,昨天…去世了。”
騰泰山面上劃過一絲哀色,他長出一氣,說道:“這些事情,學院會去查,用不著我們管。總之,小疆活著就好。”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已經打定主意做好了計劃。
先將小疆的后事辦好,再想辦法從緝命司或者學院這邊打聽到當時殺了小疆的那兩個元階是什么人。
天涯海角,不管對方躲到哪個碎片空間里,他都會將對方找出來。
提頭以祭。
雖然他老了,雖然他還有大事未辦完,但這并不妨礙一個武侍道巔峰境的強者要殺人。
他一生都沒什么大志向。年輕時沒有,現在也沒有。
唯一要做的大事,只有報仇。
別跟他說什么大義,他不懂那些,也不參與任何一方的勢力斗爭。
他只知道,他想要護著的人一個個先他而去。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令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他要讓那些奪走他身邊重要之人的家伙,用命去填。
也別跟他講‘以暴制暴、血債血償是莽夫行為,殺了對方也換不回那些已經死了的人’這種話,先殺了再說。
現在,小疆活過來了。但這仇,還是得報。
腦子愚鈍如他,也能想得到,那幾個元階殺手,肯定跟李玉蘭的死,脫不了干系。
聽騰老爺子這么說,遂星也點點頭不再就此事多說什么。
她此行的目的亦是另一樁大事。學院的事情有姑姑、談叔和鳳姨,[緝命司]也介入了,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她抬起手,掌上憑空多了只小箱子,就是范無疆第一次在聯合會時見到的那只。
她打開箱子,取出幾支有氣泡緩緩游動的淺黃色合劑,遞給范無疆,說道:“這是藥王姜家的[愈合合劑],你現在大傷正需要這些。”
“不不,不用了,我…”
“不用跟我客氣,你盡早復原,我也放心一些。”
遂星向來不多話,范無疆也不忸怩,便就收下了,“謝謝!”
“你和老爺子對小棠很好,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遂星”,范無疆欲言又止,他轉頭看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心領神會地微微一點頭。
他清了清嗓子,小聲說道:“一起,吃個飯吧。”
遂星愣了一下,收起那箱子,笑著點了點頭。
后院,快樂的努爾達炒了幾個小菜。
騰泰山張羅著把小桌子搬出來,添了碗筷。
驚呆了的遂星愣在門邊,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胖昂胖昂”
金大胖一扭一扭地也挪進了后院,擠進范無疆和遂星中間,張著嘴吐出簡單的音節。
遂星又被大蟲子給驚到了,“它,它居然會說話?”
“發啊發啊”
“哈哈,真有趣。金大胖,你真可愛。”
“愛愛愛愛”
“哈哈哈…嗯,你還會說什么呀…”
范無疆從來沒見過遂星此時的模樣。
簡單、放松,純凈、無暇,一個通透、純粹的女孩。
她似乎有很多面。果敢、利落的她;仗義、豪爽的她;溫柔的她;此時純凈如玉的她。
她的每一面,都是那么的獨特,獨特到令他挪不開自己的雙眼。
范無疆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蹲在草地上和金大胖玩耍的遂星,心底某一處被悄悄地觸動了…
“努爾達,手藝很好。”
“謝謝夸講。”坐在一旁草地上啃卷心菜的腿精,語調緩慢地回應遂星的贊美。
“騰老,您這后院太美了!”
“喜歡就常來玩兒。”老爺子邊吃著飯邊朝范無疆遞了個眼色。
范無疆立馬接話說道:“是啊,你要有空就經常來玩。老爺子養了不少巫獸呢。有遨獅,還有九尾狐…”
“哦,真的呀…”
騰泰山默默吃完后,一聲不吭安靜地去了廚房。
他靠在廚房門口,看了看有說有笑的兩個年輕人,又望向遠空抹著幾片紅云的風谷上空…
愉快的午餐結束之后,遂星接到謝三思的來電,便匆匆告別離去。
離開學院回臨時落腳點的路上,遂星的唇畔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小疆,胸口感覺怎么樣?泡泡修復外傷還行,腑臟之傷就夠不上了。
遂星給你的那個合劑喝一瓶先,藥王姜家的愈合合劑可是全華國最好的…”
騰泰山叨叨叨地說著,扭頭一看,“爺爺說了半天,你聽沒聽著啊?你個傻小子坐在這望天傻笑個什么勁兒?”
范無疆傻呵呵地笑道:“知道了,爺。”
他掏出那三支合劑,拿在手里晃了晃,“這跟液體黃金似的,看上去好像有點粘稠。”
“這愈合合劑啊就是以粘稠適度為最優,太稀了藥效不夠,煉過了呢又會結成塊就廢了。”
“爺,這跟丹藥有啥區別嘞?”
“丹藥重解毒、制毒,輔助修習。這愈合合劑嘛,爺爺一個粗人,不懂原理,只知道藥效扛扛的。號稱有‘起死人而肉白骨’的效果,不過,體質有異,只對巫師有效。”
范無疆驚奇地‘喔’了一聲,便不舍得喝了,又塞回兜里。
“咋不喝了?”
“我真沒事兒。這合劑這么有效,我等會給小昇送去。”
老爺子,“你就別操這份心了。皇甫家還缺你這丁點兒蒼蠅肉都及不上的玩意。
巫師也是人,雖然皇甫浩很強,但是心臟上挨了一刀,命是保住了,能不能醒還真不好說。
喝了吧,這合劑也是有藥效的,留著等過期可不就浪費了。
這三瓶可都是好貨色,少說得大幾十萬。”
‘嘣’范無疆二話不說,拔開瓶塞,迅速灌下一支合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