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王帳。
黃尚立于帳外,靜立不動,周身蕩漾起天一真氣,一隊又一隊的突厥勇士從他邊上經過,視而不見。
星際玩家。
當然,這種視覺欺騙不是無敵的。
至少此時黃尚就已經判斷出,這座巨大的王帳內,藏著數百道生命氣息。
顯然在這個強者可以左右各國時局的世界,木桿可汗身邊的守衛力量,極其強大,自己真要殺入其中,也難以避過那最精銳的親衛。
所以只能等。
等待之際,黃尚的腦海中也模擬出木桿可汗的形貌。
這位可汗的名字,聽起來很是古怪,但其實他的真名更古怪,叫做阿史那俟斤,發音為屙屎拿四斤,意為高貴的狼。
味道太重了,所以還是叫木桿可汗吧。
他的父親,就是突厥汗國的建立者,歷史上他的哥哥、弟弟、兒子都是可汗,就差兩位,就能進化成六位帝皇丸了。
而這一戰的關鍵,不在于兄弟兒子,其實是木桿可汗的女兒,因為她正是北周皇帝宇文邕的皇后。
可汗之女嫁到北周,日子也不好過,因為宇文邕擔心會被突厥控制,一直有所疏遠,直到宇文邕的外甥女竇氏,也就是未來李淵的老婆,李世民的老母,勸這位舅舅,突厥強盛,該借勢來平定關東與江南,宇文邕才轉變態度。
嗯,勸說時的竇氏,只有七歲,如此見解,頓時語驚四座,認為她是女頻文穿越主角,恐怖如斯,此女不可留…
串戲了,不過她確實厲害,后來嫁給李淵,曾多次在危難時出謀劃策,促其初定大業。
而宇文邕聽了這外甥女勸說,改變了態度,但與這位可汗之女一起生活九年,始終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如果不懂為什么沒生,可以參照一下甄嬛傳中的華妃。
當然,別管北周和突厥的聯姻之間有多少勾心斗角,爾虞我詐,至少雙方的頭領是翁婿,這就有了天然的同盟關系,突厥南下,北周東征,總計數十萬兵馬,向著北齊殺來。
此刻王帳之內,木桿可汗就在高聲說著什么:“嘰哩哇啦嘰哩哩哇啦哇啦…”
黃尚微微皺眉。
這位可汗不懂事啊!
原劇情里塞外民族見到雙龍時,不是都自動說漢語的么,你們這是什么意思,就因為我不是劇情主角,連語言都有歧視么,突厥人憑什么說突厥語啊,異世界都說漢語呢!
他尚有心情玩笑,已是徹底放松下來,距離天下最大帝國的執掌者只有數百米之遙,卻是神態悠然,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不過木桿可汗的話,確實有些難以分辨。
因為年輕時的裴矩,畢竟還不是歷史上那個在突厥一呆就是十幾年,把自己弄成突厥通的外交家,現在的他只能停留在識別文字,略通口語的地步,
現在里面的木桿可汗,所說的突厥語,本來就帶有濃郁的口音,還正在發怒,語速又快又急,自然只聽懂幾個音節,對于整句一知半解了。
不過黃尚也不著急,就這么聽著。
果不其然,木桿可汗的語速,很快放緩下來,說的話黃尚也聽懂了:“嘰哩呔美,哇啦,哇啦啦…”
他說得很有道理。
是不守軍紀的問題。
天龍世界大宋攻西夏時,曾經提過,古代帶兵,其實以數萬人最為合適,十萬幾乎就是頂峰,至于所謂數十萬甚至百萬大軍,聽起來威風,若沒有兵圣韓信那種多多益善的神技,還是歇歇吧!
這點在中武世界依舊通用。
如今突厥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南下,還未正式發動進攻,內部已經開始亂了,各個部落時有沖突,甚至爆發了大規模的械斗,木桿可汗所說的,就是要懲罰這些戰士。
然而這看起來理所應當的決定,卻遭到了反對。
反對他的,是地頭可汗、步離可汗、瓦史可汗等數個小可汗,還有不少強大部落的首領,之前爆發的,就是一場互相問候對方母親的對噴。
感受那自由民主的氣氛,黃尚都險些以為突厥帝國信白頭鷹了。
可汗不應該一言九鼎的么?
但很快,他倒是想起北周大將軍楊忠,也就是楊堅老爸對于突厥的評價:甲兵惡,爵賞輕,首領多而無法令。
精辟。
這是由社會制度形成的,原因方方面面,倒不是木桿可汗威信不夠。
這位東征西討,南征北伐,將接到手中的突厥板塊拓寬了整整近半,前所未有的廣闊。
這樣的皇帝,遭到一群臣子的反對,弄得跟無用的宋仁宗似的,還要進行妥協?
如此制度,也就怪不得突厥明明在單兵實力上要強過中原人,兵力數目也遠比中原各國的多,卻敗多勝少,每每都被擊退了。
這也有壞處。
比如現在木桿可汗就算當場去世,那也沒用,另外一個小可汗會很快取代他的位置,成為突厥大軍的最高統帥,繼續進攻中原。
所幸黃尚原本就沒有那么天真。
就好比荊軻刺秦王,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就能拯救燕國嗎?
不,不僅拯救不了,還會被憤怒若狂的強秦大軍屠城。
一人之力再強,也不是一場單純的刺殺,就能解決問題的。
腦海中正轉過這個念頭,一股觸電般的感覺突然襲至。
電光火石之間,黃尚沒有運勁抵擋,反倒是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運轉天一真氣,無比契合地融入周遭的天地之勢中,火光從他所在照過,輕風從他身邊拂過,一切好似都沒有變化。
但王帳之內,嘰里哇啦的吵雜聲音卻是即刻消失。
包括木桿可汗在內,所有人都站起來,望向大帳入口。
那里站在一位老者。
他的身軀并不算高大,尤其是在魁梧雄壯的突厥人中,還略微顯得矮小,也沒有近乎完美的俊偉容顏,披在身上的更是一件野麻外袍,腰間懸著一柄彎刀,簡簡單單,平平無奇。
可即便是接觸過好多次,但每每親眼見到這位時,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大小可汗,部落首領們,仍舊下意識地吞咽口水,有種孩童時期,在電閃雷鳴的惡劣天氣下,嚇得縮在阿娘懷中的感覺。
仿佛眼前之人,就代表著古人最為敬畏,將之當成天罰的力量——
雷霆!
這就是天下兩大宗師之一,大草原上的無敵者,最接近蒼穹之人,“狂雷”赫哲!
“坐!”
“謝國師!”
赫哲向著眾人點了點頭,邁著尋常的步伐,來到了木桿可汗身側的位置,坐了下來。
沒聲音了。
不民主了。
這是明明白白的武力威懾。
很快會議散去,各個頭目陸續離開。
而王帳之外的黃尚,平靜無波地等待著。
方才其實兇險到了極致。
若不是他的心態調整放松,當真到了一種天塌不驚,心湖安寧的程度,赫哲經過時,心湖只需蕩起稍稍一絲漣漪,立刻會被這位大宗師感應到,發現他的蹤跡,雷刀九式怕是就斬過來了。
但現在,大宗師卻沒有發現到他的蹤跡。
近在咫尺!
這一刻,黃尚也切實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實力,已經完全到了兩個曲傲之上。
不僅如此,他還要調整之前的實力劃分,將宗師級分為兩個小層次。
從一個曲傲到兩個曲傲,這是一個小層次。
絕大部分的宗師,都在這個小層次徘徊,比如陸謙,比如斛律光,還有原劇情中排名靠后的邪道八大高手。
這個層次中,零點幾個曲傲的數據,還是要分出的,足以決定勝負。
但提升到兩個曲傲后,又是另一個小層次,那里就開始模糊了。
因為這個層次,就是向大宗師級別邁進了,甚至已經有資格與大宗師一戰,如“狂刀”伊利和“冥主”沐天緲。
所以之前的幾戰,黃尚敗沐天緲,殺伊利,都不完全是一人之力。
前者靠著小公主禁絕法陣,炮王沖鋒陷陣,其實是三打一,后者則是遭圍攻受創,實力不復巔峰,再加上三敗于“狂雷”赫哲手中,對于自身實力的信心,產生了嚴重的動搖,才能拿下。
直到現在,他不用旁人配合,真正擁有了與這類頂尖宗師并駕齊驅的實力。
若與全盛時期的狂刀和冥主一戰,都有自信擊敗他們。
并非膨脹,而是黃尚一步一個腳印,走得極穩,沒有重大的破綻可尋。
這就使得他哪怕在功力上處于下風,也能通過別的手段穩扎穩打,反觀狂刀和冥主,一旦破綻被抓,就離敗亡不遠了。
黃尚在衡量自身實力的同時,王帳內木桿可汗和狂雷赫哲交談了起來。
很可惜這兩人說話就聽不見了,赫哲的真氣外放,空氣中仿佛響起啪啪的靜電聲,好像有一個個無形的電球,繞著兩人旋轉。
那是一種純粹的心靈感覺,黃尚僅僅是稍微看了看,連探查都沒有,就收了回去。
就算如此,主動和被動的關系已經確定。
我在暗!大宗師在明!
至少在藏形匿跡這一塊,如今的天一真氣配合上補天訣,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能夠超越它的,怕是只有黃尚自己繼續升級版本了。
不過即便如此,黃尚還是立于原地,默默等待。
一刻鐘后,赫哲在木桿可汗的相送下,離開王帳,去往他自己所在的帳篷內。
雙方距離得并不遠,一旦可汗王帳有什么風吹草動,他能第一時間趕過來。
送別這位大宗師,黃尚這才身形一晃,悄無聲息地離開,立刻朝著西南移動。
那里是地頭可汗離開的方向。
突厥大軍分為四支,木桿可汗坐鎮的是中軍,地位僅在他之下的地頭可汗掌握的是左翼,來到此地聚頭后,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地盤上。
可惜,這位可汗的名字起的雖然很樸實無華,卻忘記了,此處并非他的地頭。
嗖!嗖!
當地頭可汗帶著隨身親衛,剛剛離開中軍,一根箭矢直接射穿了左右貼身保護他的親衛頭顱,如同被狙擊槍爆頭,二十個黃忠的力量直接炸碎了這個親衛的半邊身子。
但就在這瞬間,同樣身經百戰,且實力高強的地頭可汗,已經翻入到馬腹上,雙手雙臂環住馬身,以一種奇怪但安全的姿勢,避開了緊接而至的第二箭。
可他的親衛,卻沒有避過接下來的第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箭。
黃尚以最快的手法上弦放箭,一時間連珠箭射出了機關槍的感覺,破空聲不絕于耳,準心與威力更是可怕至極。
燕飛的上限是兩百石,但那要灌注全力,以黃尚如今的功力,也無法拉開它多少下,所以四十石的下限才是關鍵。
這種力道連宗師都要鄭重,對于尋常武者更是一擊必殺之,才是完美刺殺的重要保證。
說時遲那時快,連敵襲的號角聲都沒有響起,地頭可汗麾下的親衛,是一向擅于騎射的突厥人,萬萬沒有想到普天之下會有這么離譜的神弓,完全被打蒙掉了。
“敵襲!敵襲!”
等到他們徹底反應過來,一百精銳已經倒下大半,而一道仿佛間于真實與虛幻中的身影,如魔神般凌空而至,收弓換劍。
一道紫雷掠了出來。
當蓄勢到極致的紫雷劍出鞘時,驚蟄的威力提升到了連黃尚自己都為之詫異的地步,劍隨心動,幾乎是隨意一抹,眼前的一切已經斷為兩截。
奮不顧身撲上的突厥親衛被斷為兩截,地頭可汗胯下的戰馬被斷為兩截,這位權力僅在木桿可汗,之前也爭鋒相對最厲害的地頭可汗,身形也凝于半空,雙手擺出抵擋的姿勢,然后從腰間斜斜地現出一道血口,上下半身分離。
“仲春已到,雷驚百蟲!”
黃尚颯然一笑。
這不光是殺戮,更是試招,對于驚蟄,他有了全新的體悟,連帶著芒種,也水漲船高。
但還不夠。
一劍兩截的,僅僅是位于劍氣中心處的丈許范圍,地頭可汗雖死,但附近的親衛更加目眥欲裂,瘋狂殺了過來。
由此可見突厥人的兇悍,如果不能摧毀他們的斗志,單純的斬首戰術,只會令這些惡狼更加兇殘暴虐。
所以黃尚再展劍芒。
完美刺殺!
一個不留!
待得這里慘叫停歇,反應極快的中軍大營,立刻派出數騎而來。
但印入眼中的,已然是遍地血色,在皎潔的月色和火把的晃動下,更顯恐怖。
消息立刻回報,聽得地頭可汗身亡,包括木桿可汗在內,所有突厥高層都大驚失色,匯聚過來。
不多時,在上千精兵的嚴密把守下,之前還在王帳中爭吵的眾首領們,看著地頭可汗斷成兩截,死不瞑目的尸體,憤怒中帶著一絲兔死狐悲的驚懼。
死得太慘了!
死得太近了!
就在大營之外,居然有敵人摸了過來?
那今夜是地頭可汗,明日會否輪到他們?
“中原的刺客,我必殺之!”
木桿可汗只有憤怒,沒有恐懼。
他自信,在狂雷赫哲的保護下,無人能夠傷他,對方在大營之外動手,也證明了這點。
而地頭可汗之死,對于突厥大軍而言,絕對不是好事,因為左翼的十數個部落,都是地頭可汗的嫡系,有他在還能鎮壓住那些桀驁不馴的戰士,他一身亡,大亂不起,小亂必生,木桿可汗已經能想象到接下來自己頭疼的場面了。
所以他的誓言,也有安撫之意。
但聽了這話,不少首領的目光中,卻閃爍起來,帶著些許異色。
中原刺客嗎?
你見過把所有人都殺光的刺客嗎?
地頭可汗之死,可能是中原高手所為,但他的上百親衛被殺,更像是一種滅口。
而且這種雷霆般的攻勢…
怎么有點像…
不過哪怕心中有所懷疑,他們也萬萬不敢將目光望過去。
因為那道并不偉岸的身影,同樣跟著木桿可汗,來到了現場。
赫哲看著滿地的尸骸,略帶渾濁的眼中,忽然閃爍起了道道扭曲蜿蜒的光芒,好似雷霆劃破天地,他的嘴角隨之咧開,飄出一絲充滿興奮的笑意:
“這是戰書!”
“給我的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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