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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五章 福兮禍兮

  朝廷遷往大明宮郭宋已經原則上同意,里面還有大量細致的事情要做,包括朝房修葺,前期準備,官房分配,文書搬遷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

  尤其朝房修葺,之前大明宮很多官房就漏雨滲水嚴重,正好借助這個機會一并修葺。

  眾人商議片刻,很快便達成共識,沒有兩三個月,這些瑣碎的雜事肯定做不完,朝廷整體搬遷至少要等到秋天了,新任命的官員只能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處理公務,熬過這個夏天再說。

  郭宋回到內宮時,夜幕已悄然降臨,薛濤給他送來了晚飯,郭宋端起酒杯笑問道:“今天去找玉娘了嗎?”

  薛濤輕輕嘆口氣道:“等夫君吃完晚飯再說這件事吧!”

  “無妨!你就說是了。”

  薛濤只得苦笑一聲道:“我今天上午就找過玉娘,她也去打聽,然后中午時分回來告訴我結果,我們的寶貝兒子居然濟貧去了。”

  “是不是一個姓喬的學生?”郭宋笑問道。

  薛濤驚訝道:“夫君已經打聽過了?”

  “那倒沒有,我是那天在學堂上看到一點端倪,具體事情真不知道。”

  “是一個叫做喬水根的學生,他父親曾經是晉軍士兵,后來受傷回鄉,結果家里修房的時候從屋頂摔下來,變成癱子,來長安求醫又被騙了,一家四口蝸居在一間小屋里,全靠這個學生的母親給酒樓洗盤子,晚上還要給人漿洗衣服,一個月能掙三貫錢左右。”

  “然后呢?”郭宋又問道。

  “然后咱們家的孩兒善心大發,就給了人家百兩銀子。”

  郭宋感覺妻子的語氣有點不太高興,便笑問道:“這不是好事嗎?娘子怎么有點忿忿不平?”

  薛濤搖搖頭道:“我雖然足不出戶,但也天天看《長安快報》,報上就很詳細地講述了長安底層百姓的月度收支開銷,按理一個月三貫錢收入,基本生活應該能保障了,麥子才三十文一斗,粗布也才二十文一匹,鹽一家人每月一斗就足夠了,加上便宜的蕪菁、藿菜(豆的葉子,唐朝最低端的蔬菜),偶然可以買點便宜魚蝦,像一條兩斤的鯽魚也才十幾文錢,小魚蝦更便宜,幾文錢一堆。

  一家人幾口人在吃穿上的開銷,只要節儉樸素,不去酒樓,不買價格昂貴的肉食和瓜果,一個月最多一貫錢,加上房租每月五百文,再去掉一些雜項開支,他們家一個月也能攢下一貫錢呢!為什么還要城兒把自己辛辛苦苦攢了幾年的積蓄送給他們?”

  郭宋想了想道:“我估計他們家還要給孩子父親看病吃藥,這個開銷就大了,一個月一貫錢止不住。”

  “他已經是癱子了,吃藥看病還有什么意義?”

  郭宋搖搖頭,“癱瘓在床,如果不治的話,會慢慢波及全身,也就幾年的壽命,如果想活長一點,還是要針灸吃藥,他們肯定問了不少醫師,況且這筆錢能改變他們家的命運,其實也算是一種功德。”

  “可是.....”

  薛濤嘆口氣,“我只是覺得城兒還是太單純了,他居然說是官府給傷殘士兵的補助,他去幫忙代領了,這么淺顯的撒謊,那家人居然信了,難道官府就這么傻,不來看一眼就給你百兩銀子?非親非故,城兒憑什么能代領?這么淺顯的道理,我覺得那家人是有點昧良心了,覺得城兒年少好欺。”

  郭宋擺擺手,“這件事我們千萬不要插手,這是城兒的成長歷程,不管這筆錢給得值不值,都是城兒一種體恤下民的表現,這就是我安排他去居安坊教書的目的,我不希望他在錦衣玉食中長大,不知底層困苦,讓他去判斷,讓他去經歷,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說到這,郭宋又問道:“娘子沒有讓玉娘去干涉這件事吧?”

  薛濤搖搖頭,“我倒是想,但玉娘說,夫君之前有過嚴令,除了安全,不準他們干涉城兒任何事情。”

  “你不要怪玉娘,他們是晉衛府,晉王府是鐵板一塊,無懈可擊,玉娘能告訴你城兒的事情,也是因為你是王妃,除你之外,任何人她都不會泄露。”

  薛濤默默點頭道:“其實我知道,我并沒有怪她,我只是希望她能保護好城兒的安全。”

  吃罷晚飯,郭宋翻看著今天的報紙,他心中卻在考慮兒子之事,其實他也知道兒子這件事做得有點沖動,俗話說‘升米恩,斗米仇’,‘救急不救貧’,兒子把這一大筆錢給了對方,對方卻沒有還給兒子,實際上就已經起了貪念,對這戶人家未必是好事。

  自己要不要通過這件事來教育兒子呢?

  郭宋沉思良久,決定還是暫時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看這件事后續發展再說。

  下午時分,郭錦城又和平常一樣來到學堂,一進學堂大門,他便急切向喬水根的位子望去,喬水根已經兩天沒有來上學了,讓他頗有點擔心。

  喬水根的位子還是空著的,郭錦城心中一緊,難道他家出什么事了嗎?

  這時,另一個學生張大魁跑上來道:“先生,喬水根的事情我昨天已經打聽到了。”

  “你快說,他怎么了?”郭錦城急切問道。

  張大魁撓撓頭道:“他們家鄰居說,喬家兩天前連夜搬走了。”

  “搬走了?”

  郭錦城愕然,“他們搬到哪里去了?”

  張大魁搖頭,“不知道,好像是雇一輛牛車就走了。”

  郭錦城下午上課有點心神不定,一放學,他便匆匆趕到喬家,離喬家還有二十余步,便看見喬家門口站了很多人,房頂上還豎起了幡子,上面掛著白布。

  郭錦城著實愣住了,這是發生喪事的標志啊!喬家誰死了?

  他慢慢走上前,門口全是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不像來幫忙的,倒像一群來看熱鬧的閑人,郭錦城看不清楚屋里的情況,隱隱聽見屋子里傳來哭聲。

  一名老者搖搖頭,從人群里擠出來,郭錦城連忙上前問道:“請問老丈,喬家怎么回事?”

  老者嘆口氣道:“喬四死了,好像是被人殺了。”

  郭錦城大驚,急問道:“怎么會被殺了?”

  “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這件事也不算太糟糕,他死了,他們這個家也解脫了。”

  “為什么這樣說?”

  “他是癱子啊!根本就治不好,但每個月還要吃藥看病,白白花掉多少錢,家里錢連吃飯都不夠用,可喬四只想著自己,卻不管把娘子和兩個孩子拖累得多慘......”

  說到這,老者擺擺手,“算了,逝者為大,我就不多說了,我的兩貫錢就當扔到水里了。”

  老者搖著頭走了,郭錦城慢慢走到門口,依稀看見喬水根和他弟弟以及母親披麻帶孝,正跪在床邊痛哭?

  郭錦城剛要擠進去,卻感到有人拍拍他肩膀,他一回頭,只見內衛首領王越站在自己身后。

  “王統...王兄,你怎么在這里?”郭錦城驚訝問道。

  王越微微笑道:“你說呢?”

  郭錦城當然知道自己的世子身份,肯定會有人保護他安全,只是他希望保護自己的人不要干涉自己的生活,最好不要露面。

  兩人走到一邊,郭錦城低聲問道:“王統領一直在跟著我?”

  王越搖搖頭,“這倒沒有,內衛不管貼身護衛,剛才有手下告訴我,這里出了兇殺案,因為你也在這一帶,我不放心,才親自趕過來查看情況。”

  郭錦城連忙問道:“查清楚情況了嗎?”

  王越輕輕點頭,又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一個地方。”

  郭錦城又看了房間一眼,便跟著王越匆匆離開了.......

  在一家小茶館內,王越給郭錦城倒了一盞茶道:“他們家突然得了一筆錢,和公子有關系嗎?”

  郭錦城心一沉,難道喬四被害和那筆錢有關系?

  他點點頭,承認那筆錢和自己有關系。

  王越道:“這件事發生在昨天傍晚,出事地點在灞橋,已經有人報官,長安縣的官差已經詳細盤問過了,今天一早,還是官差把他們送回來的。”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郭錦城著急地問道。

  “公子別急,聽我慢慢說。”

  王越斟酌一下措辭道:“公子那筆錢在他們家中引起了很大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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