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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

  唐朝皇室的禁苑有四處,最早是西內苑,位于太極宮北面,里面養了不少珍禽異獸、靈花仙草,后來又開辟了曲江池芙蓉園,但那里主要是皇家園林,沒有養珍獸,倒是養了不少名貴的鳥和孔雀。

  大明宮修建完成后,太極宮基本上就成了先帝嬪妃們的養老之地,‘白頭宮女在,閑話說玄宗’,就發生在太極宮內。

  而西內苑也成了駐軍之地,十萬羽林軍便駐扎在這里,皇家禁苑轉到了大明宮,主要有兩處,一處是大明宮東南的內苑,另一處便是大明宮北面的龍首原,又叫北苑。

  內苑養鹿,北苑養獸,天子處理國事疲勞,便可帶著侍衛去禁苑騎馬獵鹿,禁苑里當然不能養老虎、黑熊之類,它們不識皇威,撲倒天子怎么辦?

  從古至今,皇家禁苑內偷獵的事情就從未斷絕過,大唐建國后,常常有長安的游俠兒去西內苑偷獵,防不勝防。

  內苑和北苑也常有偷獵者,但主要集中在內苑,游俠兒們也不傻,北苑養的都是猛獸,他們去了,就是以身飼虎。

  郭宋之所以選擇北苑,是他聽說北苑有三頭天下罕有的白虎,皮毛非常昂貴。

  中午時分,郭宋和甘雷從一條小道摸到了龍首原邊緣。

  “師兄,我想好了,你們家以后可以賣酒。”

  “怎么會想到讓我賣酒?”

  郭宋撓撓頭笑道:“我在想怎么處理虎骨熊膽之類,皮可以賣錢,骨頭可以泡酒,你們家賣酒,順便就把虎骨酒、熊膽酒之類賣出去了,而且你就算偷喝酒,嫂子也查不到,反正你渾身酒味。”

  郭宋的理由讓甘雷沒好氣道:“從沒聽哪家酒鋪里賣虎骨酒的,那是藥鋪賣好不好?真讓我賣酒,我聞到酒味就吐了,還偷喝呢?”

  “師兄,我是說真的,我在河西見過一個西方商人提純奶酒,他提純過的酒很烈,大唐市面上看不到的,你們賣這種酒,長安獨一無二,還怕沒生意?”

  甘雷有點動心了,“真的嗎?提純的辦法你學會了?”

  “其實很簡單,說穿了就一文不值,只是沒人想到而已。”

  甘雷想到自己做不了主,這種重大事情還得回去稟報娘子,他頓時變得無精打采,“回頭再說吧!現在我們怎么上山?”

  他們面前是一條小路,小路對面則是高高圍墻,至少高達一丈五尺,猛獸跳不出來,人也很難翻進去。

  郭宋冷笑一聲,“這種墻還難得住我?”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兩人連忙后退,俯身躲在灌木叢背后,只見一隊騎兵騎馬疾奔而來,卷起滾滾黃塵,片刻從他們面前奔馳而過。

  這就是外圍巡邏的哨兵了,宮廷侍衛當然不能在龍首原里面巡邏,而是在圍墻外巡邏,防止有人偷獵,但比起內苑那邊的巡邏防護,這邊巡邏就稀松得多,半個時辰才巡邏一次。

  郭宋疾步上前,一縱身跳起一丈余高,兩根鑿子同時插進墻壁,身體一個空翻,便穩穩落在墻頭。

  甘雷撇撇嘴,無非就是跳了幾年山崖而來,顯擺個啥?

  “快點!”

  郭宋低喊一聲,甘雷連忙奔上前,將一卷繩索拋了上去,在郭宋的拉拽下,他也攀上了墻頭,兩人跳進了墻內。

  在崆峒山時,甘雷雖然胖,但身體卻十分敏捷,速度很快,現在成婚四年,武藝也很少練了,但畢竟底子還在,跟隨郭宋奔出數十步后,也漸漸跟上了。

  兩人找到一棵樹,甘雷攀到樹上,郭宋宰殺了一只羊,讓血腥氣味傳出去,他自己跳到一塊大石上,手執弓箭,等待獵物上門。

  但他們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卻什么都沒有等到,甘雷有些急了,“師弟,是不是我們哪里搞錯了,這里沒有猛獸。”

  郭宋一拍腦門,對甘雷笑道:“我們糊涂了,這里不是終南山,這里是皇家動物園,咱們確實找錯地方了。”

  他從石頭上跳下,向甘雷招招手,“肯定有人喂養他們的,咱們要去喂養之地,他們應該在那邊吃午飯,不是這里。”

  甘雷也跳下大樹,兩人順著圍墻向西面繞去,不多時,便看見前面有一扇鐵柵欄大門,大門上還有扇小窗,被鐵鏈子牢牢鎖住,旁邊插了一塊牌子,上寫‘飼養處,閑人遠離!’

  “師兄,就是這里了。”

  郭宋卻聽見師兄回應,他一回頭,只見甘雷嚇得渾身發抖,手指著上方,郭宋一抬頭,頓時嚇了一大跳,只見上方幾塊大石上趴著三只白虎,正冷冷地望著他們。

  這時,一只體型最大的猛虎緩緩向郭宋走來,郭宋手上還拎著血淋淋的羊。

  “師弟快跑啊!”

  甘雷終于崩潰了,轉身便狂奔,跑得比兔子快十倍。

  郭宋猛地將羊扔過去,他自己連奔數步,一縱身,攀到兩丈高的柵欄頂上,他望著甘雷奔遠,不由搖了搖頭,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才短短四年,師兄就落魄如斯,當年那個引著黑熊去狼窩的甘雷到哪里去了?

  實際上并不是甘雷變得膽小,而是郭宋已經不是當年的小道士郭宋了。

  石頭上的兩頭白虎低聲吼叫,但最大的這只白虎卻毫不理會,趴在地上,將羊撕成碎片,狼吞虎咽大嚼起來。

  這是個極好的機會,郭宋再也忍不住,他從身后抽出一支箭,猛地拉開弓,強勁的箭矢嗖地射向二十步外的白虎,這支箭射得極狠,‘噗!’的一箭從左眼射入,直透大腦,眼睛外只剩下箭尾。

  “嗷嗚!”這頭白虎站起身狂叫一聲,在地上拼命翻滾幾下,便不動了。

  其他兩只白虎嚇得騰地站起身,驚恐地看了一眼郭宋,掉頭便向山崗上逃竄而去。

  就在這時,遠處圍墻外傳來了車轱轆聲,郭宋回頭,只見數十步外,一名士兵正推著一車羊肉向這邊走來,天氣炎熱,他戴著草帽沒有抬頭,沒有看見鐵柵欄頂上的郭宋。

  郭宋縱身跳下,奔到體型巨大的白虎面前,白虎趴在地上栩栩如生,仿佛熟睡一般,郭宋也顧不得害怕,將一點沒吃掉的羊肉扔到草叢里,他將三百多斤重的猛虎扛上肩,便沿著圍墻飛奔而去。

  飼養士兵打開了大門上的鐵窗,將一只只殺好的羊扔了進來,嘴里還嘟囔著念道:“剛剛明明在吼叫,怎么現在都沒了?”

  “喂!吃飯了。”

  他大吼一聲,沒有猛虎搭理他,卻見一只黑豹從樹林里出來,站在山崗上,卻始終不肯下來。

  “不吃拉倒,餓死你們這群畜生!”

  他將羊肉全部扔進去,‘哐當!’關上了鐵窗,推著小車罵罵咧咧走了。

  郭宋奔出百余步便看見了甘雷,他蹲在一棵大樹上,一臉愧疚地望著自己。

  “哥哥我有了老婆孩子后,膽子確實變小了,老五,剛才哥哥先跑了,對不起啊!”

  “師兄,我沒怪你,你跑了也好,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那我來打獵的意義又何在?”

  甘雷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我現在真他娘的沒用!”

  郭宋將虎尸扔在地上,“你來打獵的意義很簡單,負責把它扛回去!”

  甘雷驚呼一聲,他跳下樹,蹲下丈量一下眼前的白虎,驚嘆道“真的有白虎啊!還是這么大的塊頭。”

  “廢話,你以為這是終南山,這是皇家北苑,庸脂俗粉能進得來?對了,剛才我好像還看到了一只黑豹。”郭宋若有所思道。

  鐵門處,正在啃羊腿的黑豹忽然重重打了個噴嚏,它驚恐地向四周張望一下,叼起羊便向山上樹林里飛奔而去。

  兄弟二人夜晚才返回長安城,郭宋在西城外租了一間院子,兩人一起動手,連夜將白虎剝皮剔骨,虎肉和虎骨分割裝入麻袋中,明天賣給藥鋪。

  這個時候就是甘雷大顯身手之時,甘雷前年在一家制革作坊打過工,學會了鞣制皮革技術。

  虎皮用硝制處理最好,甘雷事先已準備好了硝液,裝在大浴桶里,不過大浴桶放在清虛觀,硝制虎皮最快也要半個月時間,必須要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進行硝制,這里畢竟是租的房子,不太安全。

  硝制之前,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環節就是要將虎皮處理干凈,將虎皮鋪在半圓木上,用弓形刀細細刮去附著在皮面上的脂肪和殘肉,不能刮得過狠,但也不能刮少,這是最累人也是最考量技術的,必須要付出巨大的耐心。

  甘雷一直忙到五更時分,才終于處理完了這只罕見的白虎,他已累得攤在地上動彈不了,而郭宋則趁著夜色掩護,背著虎皮,帶著虎肉和虎骨翻墻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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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唐朝因為避李氏先祖李虎的諱,一般不說老虎,而是說大蟲,但說大蟲太別扭了,老高還是用虎,另外,今晚十二點上架,上架時會發一章,明天三章,準備向大家求月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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