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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重回安西

  在山腰處負責監視唐軍的沙陀軍士兵忽然發現了山上關隘出現火光,唐軍似乎也開始向上攻城,但并沒有滾木礌石砸下。

  沙陀士兵意識到不妙,立刻奔下山去稟報朱邪金滿。

  朱邪金滿眼睛瞪大了,唐軍攻打銀關沒有遭到滾木礌石打擊?

  這.....這是怎么回事?

  就算有唐軍殺進關隘,也應該有少量的滾木礌石砸下,不可能一個都沒有。

  除非是城頭上的守軍沒有發現唐軍攻城。

  朱邪金滿頓時心急如焚,“立刻上山!”

  ‘嗚——’

  低沉的號角聲吹響,正在休息的沙陀士兵紛紛起來集結,隊伍很快匯集成一條長龍,舉著火把向山上奔去。

  一刻鐘后,沙陀軍隊奔到了山頂,距離關城還有數十步,上面忽然有人大喊一聲,“投擲!”

  山上的滾木礌石如雨點般砸下,沙陀士兵措不及防,紛紛被滾木礌石砸中,頓時骨斷筋折,慘叫著在臺階上翻滾。

  山道太狹窄,沙陀士兵無法躲避,一時間傷亡十分慘重。

  在后面督戰的朱邪金滿心知不妙,卻著實無奈,只得下令道:“全軍撤回!”

  沙陀士兵如潮水般撤下,傷亡了近千人。

  天亮后,沙陀軍終于進了銀關關隘,卻見關城內尸橫遍地,五百名守關士兵全部被殺,營帳被燒毀,儲存糧食的庫房內也空空蕩蕩,唐軍早已不見了蹤影。

  朱邪金滿恨得心中滴血,狠狠一拳砸在石墻上,左肩的箭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一名將領低聲道:“唐軍必然是從原路返回,走敦煌進河西走廊,如果我們趕去瓜州和肅州,說不定還能截住他們。”

  朱邪金滿搖搖頭道:“我的軍隊不能去河西走廊,會引起沙陀內部不必要的糾紛,不過可以通知河西走廊上的沙陀軍攔截住這支唐軍。”

  郭宋一行唐軍抵達焉稽鎮時,只剩下七十名唐軍以及五名重傷兵,三百名士兵傷亡大半,三個旅帥只剩下梁武一人,六名隊正全部陣亡,就算剩下的七十名唐軍士兵也是個個帶傷。

  郭昕聞訊,連忙帶著一支騎兵趕到了焉稽鎮。

  郭昕大步走進軍營,只見郭宋負手站在大帳前,目光久久地望著天山,一只蒼鷹在他頭頂上盤旋。

  “郭長史!”

  郭昕走上前沉聲問道:“怎么會如此慘烈?”

  郭宋淡然道:“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事實上,絕大多數唐軍將士都長眠在邊疆,又有幾人能平安回家?”

  郭昕點點頭,“既然走上了這條西行之路,就應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郭宋目光變得黯然,半晌,小聲道:“郭重慶也陣亡了!”

  郭昕渾身一震,他后退兩步,過了好一會兒,郭昕慨然長嘆道:“好一個大唐男兒,他沒有讓我失望。”

  “都護進帳來坐吧!”

  郭宋帶著郭昕走進大帳,兩人坐下,郭昕問道:“還要繼續回長安嗎?”

  “回長安復命是我的職責,否則我留在北庭了,也不會強行突圍,傷亡如此慘重。”

  “長史誤解我的意思了!”

  郭昕連忙道:“我是說最好好好休整一段時間,等明年開春后再返回長安。”

  郭宋沉默良久道:“我犯下的一個最大錯誤,就是離開庭州太急,以至于敵人還在耐心等著我們,士兵們傷亡慘重,我負有最大的責任,我不會再錯第二次了。”

  他抬頭注視著郭昕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沙陀人一定還在瓜州和肅州等著我,如果我再倉促離去,還是會落入敵軍的包圍圈,所以我決定接受都護的勸告,明年開春后再離去,就在安西再呆上半年。”

  郭昕微微笑道:“這是明智之舉,安西雖然糧食不多,但還是養得起你們。”

  郭宋搖搖頭笑道:“其實這次我們攻下銀關,也收羅了上千石糧食和上百頭駱駝,還有不少冰凍羊肉,應該足夠我們生活半年,我不想給安西增添負擔,我們就留在焉稽鎮,這里去蒲昌海打聽消息,更方便一點。”

  郭昕也不勉強郭宋,都是安西軍人,沒有那么多客氣,他立刻答應了,“龜茲也好,焉稽也好,其實都一樣,隨便你們,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都是自己人,千萬不要客氣。”

  “多謝都護,我不會客氣。”

  郭昕又安慰他幾句,便起身告辭離去了。

  郭宋將郭昕送出了軍營,一直望著郭昕帶領士兵進了城,他對李季道:“讓士兵們好好休息吧!等明年開春后,我們再返回長安。”

  十二月初,一場大雪沸沸揚揚籠罩在長安城上空,李豫緩緩走出大殿,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雪球儼如扯絮一般紛紛揚揚落下,不遠處的宮殿已經變得模糊了。

  一名宦官連忙將一件狐皮大氅給李豫裹上,擔心地說道:“陛下,外面寒氣太重,趕緊回房吧!”

  李豫輕輕嘆了口氣,“去年的這個時候,郭宋率軍離開了長安,一晃一年過去了,什么消息都沒有,真的令朕擔心吧!”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李豫點點頭,轉身返回了內殿,麒麟殿書房內點著炭盆,溫暖如春,李豫脫去外氅,坐回龍榻,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稟報:“公孫副總管有急事求見!”

  “讓她進來!”

  片刻,公孫大娘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參見陛下!”

  李豫放下朱筆問道:“是調查結果出來了嗎?”

  三個月前,有御史彈劾嶺南節度使路嗣恭,指責其前年平定嶺南哥舒晃叛亂時,貪墨了哥舒晃勒索海商的數百萬貫錢財,這個消息令李豫十分震驚,元載卻認為這個彈劾言過其辭,并沒有依據,冒然彈劾會寒了功臣之心。

  李豫便密令公孫大娘派藏劍閣精銳去嶺南調查此事。

  “正是!”

  公孫大娘取出一份調查報告呈給了李豫。

  李豫看完報告,頓時怒不可遏,重重一拍桌子,鐵青著臉負手走到窗前。

  報告中不僅證實了路嗣恭貪墨贓財的事實,還列出了具體數據,折合五百四十萬兩銀子,不僅如此,藏劍閣派出的高手還在路嗣恭的書房內發現了他和元載的秘密往來書信。

  “陛下,元載貪贓成性,路人皆知,他替路嗣恭說話,微臣一點都不奇怪。”

  “他已經忘記自己的宰相了!”李豫冷冷道。

  李豫轉身又問道:“有郭宋的消息嗎?”

  公孫大娘搖了搖頭,又道:“陛下請放心,他應該平安無事,主要是安西和北庭路途遙遠,任務艱難,肯定是需要很長時間,現在又是冬天,大雪封路,他一定會等到開春時才回來。”

  李豫點點頭,“朕希望他能平安回來,另外還有一件事要交給大娘去做。”

  “請陛下吩咐!”

  李豫低聲道:“派藏劍閣高手去監視元載,尤其要關注他和魯王的往來。”

  “微臣遵旨!”

  公孫大娘心中輕輕嘆了口氣,帝王人家,親情還真是淡如白紙。

  公孫大娘走了,李豫負手在書房里來回踱步,左右權衡著各種利弊關系。

  在朱雀酒樓后院一間雅室內,盧杞和程振元觥籌交錯,相談正歡,程振元見時機已經成熟,便取出一張柜票放在桌上推給盧杞,“聽說令堂大壽,這是我的一點賀禮,請盧使君笑納!”

  盧杞眼一挑,心中一陣暗喜,連忙假意退卻,程振元不肯收回,盧杞只得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盧杞又呵呵笑道:“我就常常給魯王殿下說,日久見人心,程公公跟隨魯王殿下這么久,忠心耿耿,值得信賴。”

  程振元嘆口氣,“這還不是魚朝恩害的嗎?我們都是本份的宮里人,我們的職責就是伺候天子起居,可他卻野心勃勃,壞了我們的名聲,要洗刷這個污點,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精力?“

  程振元原本對大內總管是志在必得,不料天子卻任命另一個宦官孫孝忠為大內總管,讓程振元倍感失落,同時也意識到了一絲危機。

  為了挽回頹勢,他便轉頭在魯王李適身上下血本了。

  盧杞是李適身邊的重要任務,把他的關系弄好,對自己獲得李適的信任至關重要。

  盧杞聽說對方說自己是‘本份的宮里人’,他不由暗暗鄙視,魚朝恩死了,程振元這條大龍便開始蜷縮身子裝小蛇了,不過看在一萬貫的份上,盧杞決定還是幫他一把。

  更重要是,隨著李適的地位逐漸穩定,盧杞也要開始構建自己的盟友,程振元無疑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既然他主動屈身結交自己,盧杞當然愿意和他達成某種利益共識。

  盧杞便微微笑道:“程公公放心,魯王殿下身邊也需要一些能干而且信得過的人,我會在適當的時候替公公敲敲邊鼓。”

  “那就太感謝盧使君了,來!這杯酒我敬盧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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