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在緊鑼密鼓籌備禪讓的同時,張掖城的郭宋府宅內卻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家了。
幾個月前,郭宋率軍出征河東南部之時,他便吩咐妻子開始收拾物品。
現在郭宋搬一次家可不容易,他府上的東西太多,還包括張雷的大量錢財,至少需要上千頭駱駝來搬運。
不過好在大量物品本身就放在箱子里,不需要收拾,主要是收拾一些細軟之物,就算是這樣,也使薛濤和眾丫鬟忙碌了快兩月。
這天上午,敏秋在幫獨孤幽蘭收拾房間里的物品,敏秋的東西不多,早已經收拾好了,她便幫夫人以及獨孤幽蘭收拾物品。
敏秋雖然是薛濤的陪嫁丫鬟,但她和獨孤幽蘭的關系卻密切,獨孤幽蘭性格爽快,基本上沒有什么心機,很容易相處,敏秋性格柔順,兩人的性格正好互補,相處得很融洽。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敏秋有點害怕薛濤,畢竟是她多年的主母,在薛濤面前,敏秋一向都是規規矩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但獨孤幽蘭在一起,她就沒有那么大的精神壓力,很輕松自在。
“幽蘭姐,你說我們搬家是暫時搬過去,還是以后就不回來了?”敏秋有些擔憂地問道。
獨孤幽蘭抿嘴一笑,“看你說的,哪有搬家還會臨時搬的,肯定是一去不回了,要不然折騰幾個月做什么?
敏秋輕輕嘆了口氣,“在張掖住了這么多年,還真有點舍不得。”
“張掖有什么好的,一到冬天就只能窩在房間里,至少太原的冬天還能出去走走。”
“可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搬去太原?”
獨孤幽蘭想了想道:“應該是夫君的目標東移了,以后都要與河北、中原打交道,咱們在張掖太偏僻,很不方便,尤其到了冬天,簡直就是與世隔絕,顧及不到河東,很不利,所以我們要趕在今年入冬前搬去太原。”
“我總算明白了。”
兩人正閑聊著,薛濤卻牽著郭薇薇走了進來,“你們兩個聊得好清閑,怎么不去幫幫我,我那邊要忙死了。”
郭薇薇撅起小嘴不滿道:“娘連我都要抓壯丁了。”
眾人莞爾,薛濤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記,笑罵道:“我是讓你收拾自己的東西好不好,你那些珠珠串串一大堆,你不要就給我了。”
“不給,那是我的。”
獨孤幽蘭連忙道:“我這邊就快好了,讓敏秋先幫你去收拾,馬上我再過來幫忙。”
“那好吧!敏秋先跟我走,薇薇,你跟著小娘,別老纏著我。”
敏秋笑道:“薇薇,我來牽你手。”
郭薇薇拉著小娘的手就開始告狀,娘怎么整天逼她畫畫,不給她休息,畫不好還要挨罵。
薛濤懶得理睬她,快步向自己書房走去。
書房里也是亂成一團,桌上、地上全是美玉,至少有一兩千塊,敏秋驚呆了,半晌咋舌問道:“夫人,你怎么會有這么多美玉?”
“我也不知道,估計都是夫君的,全部被我搬過來了,幫我好好收拾它們。”
郭薇薇忍不住道:“都是些白石頭,全丟進箱子不就行了?”
“胡說!”
薛濤瞪了女兒一眼,“這些都是羊脂美玉,都非常名貴,哪里能隨便糟蹋東西。”
她拖出一口大箱子,里面全是小布口袋,薛濤對敏秋道:“每一塊玉放一個口袋,外面用繩子系緊,然后小心地放在木箱子里。”
敏秋吐了一下舌頭,難怪夫人要自己來幫忙,上千塊玉,這要收拾到什么時候去。
說干就干,敏秋蹲下來,開始收撿玉石,郭薇薇也蹲在一旁幫忙,她一邊收拾,一邊看玉,不停驚嘆道:“好美的玉啊!簡直就是一塊塊油脂,娘,送給我兩塊吧!”
“那就送給你兩塊,你自己挑,敏秋,你也挑幾塊,沒事自己拿著把玩。”
“娘,我要這兩塊!”郭薇薇很有眼光,一下子挑走了兩塊最頂級的羊脂玉。
薛濤心中嘆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還真有賞玉的天賦,竟然把最好的拿走了。
“薇薇,你怎么知道那兩塊好?”薛濤好奇地問道。
郭薇薇狡黠一笑,“因為娘特地把它們放在一邊,我就知道肯定是好玉。”
薛濤翻個白眼,真是小狡猾,這是跟誰學的?
“那兩塊玉不行,那是你爹爹的寶貝,你換兩塊別的。”
“我也是爹爹的寶貝!”
薛濤挑了兩塊稍小的給她,“這兩塊是紅皮的,你的小手正好能握住,那兩塊對你來說太大了,快還給娘。”
郭薇薇只得把玉還給母親,手中握著兩顆雞蛋大小的紅皮羊脂玉,這兩顆玉她也很喜歡,陽光照耀下,紅皮白肉顯得異常絢麗。
“兩顆玉很貴重的,你要收好了,不玩就收起來,和你那些珠珠串串放在一起。”
說到女兒珠珠串串,薛濤語氣就有點發狠,她女兒盒子里那些珠寶之名貴,大唐沒幾個女人能比得上,就連夫君收藏了很久的那顆名貴祖母綠,也不知什么時候跑到女兒珠寶盒子里了,夫君還真是偏心。
“知道了,知道了,保證收好,不會弄丟。”
敏秋很清楚這些羊脂玉的名貴,她也隨手撿了兩塊稍小的玉,準備送給自己侄子一人一塊,作為張家的傳家寶傳下去。
十天后,郭宋的家人終于要啟程了,為了不驚動百姓,引起不必要的議論,他們選擇夜間出發,同行的官員家眷還有不少,包括潘遼、曹萬年、張裘安、劉梓等等三十余名中、高層的家人,近五百人。
兩更時分,當城內百姓們都入睡時,他們分別乘坐馬車出城來到軍營。
在軍營家眷隊伍都匯合后,五更時分,隊伍終于出發了,由一萬騎兵護衛,先到會州黃河碼頭,家眷們改為坐船,一萬騎兵和滿載行李的五千頭駱駝沿著黃河岸邊行走。
五天后,隊伍抵達了會州,在會州碼頭上,眾人上了船,坐船會更加舒適一點,船只有一百余艘,都是千石客船,從河東各地收集而來,基本上可以容納五百余人。
另外,還有一些貴重的私人物品,也裝在后面的三百余艘貨船上,整個船隊客船加上貨船,達五百余艘。
薛濤帶著獨孤幽蘭和張敏秋以及兩個孩子乘坐一艘寬大的客船,這是最大的一艘客船,約一千五百石,還有幾名貼身女護衛和七八個丫鬟、乳娘也跟隨他們一起。
船艙內很寬敞,分成起居艙和寢艙,地上的木板洗刷得干干凈凈,可以光著腳在船艙內行走。
黎明時分,船隊起航了,船隊順水而行,不需要纖夫,只需要船夫掌握好方向,此時晨曦朦朧,天空呈現一片灰青色,遠處是半明半岸的城墻。
此時正好是大暑之時,不過隴右和河西的夏天早晚不熱,甚至還有一絲涼意。
薛濤睡不著,索性起身來到起居艙,她在靠窗的小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她聽見腳步聲,一回頭,只見獨孤幽蘭也走出來。
“你也睡不著?”薛濤笑問道。
“嗯!我比較認床,不是睡在自己的床榻上,我睡不著。”獨孤幽蘭坐在薛濤對面道。
薛濤給她也倒了一杯涼茶,笑道:“這倒有趣了,你以前是到處跑的人,居然還認床?”
“以前不認的,就是來張掖后,開始變本加厲,明明困得要死,就是睡不著。”獨孤幽蘭困倦地打個哈欠道。
“那中午睡吧!中午比較熱,正好補補瞌睡,我也是打算中午睡一覺。”
“大姐,我們去太原住哪里?”獨孤幽蘭喝了口茶,好奇地問道。
薛濤想了想道:“夫君好像給我說是住晉陽宮。”
獨孤幽蘭吃了一驚,“晉陽宮可是天子行宮,住里面不是僭越嗎?”
“現在談不上吧!天下這么亂,各地藩鎮的僭越都成家常便飯,連朱泚都住興慶宮了,誰還管這種小事。”
說到這,薛濤抿嘴笑道:“這是夫君的原話,我只是復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