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德尊或許是注意到霍耀文和布蘭特異樣的目光,他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再這個話題上繼續聊下去,而是回到這場下午茶的主題上,說道:“霍先生時間也不早了,想必之前布蘭特已經同你說過我想出售手中紅磡海底隧道的股份,如果這次你邀請我來飲茶是為了價格的事情,我想恕我無能為力,我雖然是和記的董事局主席,但我也無法再給你更多的優惠,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不,祁先生你誤會了,這次約你來半島飲茶,并不是為了讓你繼續壓低紅磡地產的股份,而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跟你聊聊。”
霍耀文搖搖頭,他不是在意紅磡海底隧道股份價格的問題,當時布蘭特把報價跟他說的時候,霍耀文就咨詢過專業人士,這個價格不算低也不算高,總體來算可以說是平價交易。
“那霍先生你的意思是?”一聽不是來討價還價的,祁德尊不由心里生起疑惑。
“雖然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想祁先生你應該不會介意的。”
頓了頓,霍耀文繼續道:“我知道最近和記洋行因為一些原因,債務率極高,不僅出售了持有的好幾家公司股份,更是把無線電視臺的股份也賣給了邵六叔,而這回準備賣給我的紅磡地產,也是為了緩解和記洋行的壓力。”
這件事情,雖然不算是人盡皆知,但和記洋行多次出售持有的優良公司股份,早就被一些有心人打聽出了內幕,所以祁德尊并不在乎霍耀文這番直白的話語。
他點點頭,沒有隱瞞,反而是在笑著說:“不錯,我們和記最近的情況的確不怎么好,但我和董事局的董事們,都對和記的未來抱有巨大的信心,只要渡過了這個難關,我想未來和記會再次崛起。”
“當然。”
霍耀文微微一笑,沒有打算再繼續數落和記的困難,“和記洋行作為香港四大洋行之一,早年更是幾乎壟斷了香港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商業用地,其底蘊之深厚,不會就這樣被打敗。再切說又有祁先生這位英明的董事局主席,我想和記渡過這個小難關,完全不是問題。不過…”
聽到對方先是贊譽自己的能力,祁德尊心里還是很高興的,要是一般人他只會認為是侮辱,可霍耀文就不同了,他不僅是香港乃至國際有名的大作家,更是一名商業人士。
只是又一個不過,讓祁德尊眉頭蹙起,主動問道:“不過什么?”
霍耀文道:“不過先下和記的債務不是出售幾家公司股份就能渡過的,哪怕是我買下你們的紅磡地產股份,也才八千萬港幣而已,對于和記目前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如果按照原本歷史,和記洋行自73年股災爆發后,旗下的數十家子公司也相繼破產倒閉,再加上74年中東戰爭,缺乏石油的情況下,導致香港實施燈火管制,和記洋行的發電廠受到波及,由高點44元,下跌至1元多。
這也間接性的導致和記洋行在7374年,連續兩年虧損嚴重,光債務率就高達六七億港幣,更別說還有不少投資失敗的問題。
雖然原歷史中祁德尊也的確是靠出售和記名下各個公司股份緩解了不少的壓力,但在今年9月份,終于是抵不住來自公司和債務的壓力,召開董事局商議后,董事局要求股東供股以解除公司的財政危機,但被匯豐銀行所代表的股東所否決,而那些債權人則正循法律途徑要求清盤。
可能有人對清盤不太了解,簡單講就是讓該公司的生產運作停止,所有資產,哪怕是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都必須在短期內出售,將其變回現金,然后按先后次序償還未付的債項,之后按法律程序,宣布公司解散。
和記洋行的那些董事們,自然不樂意,要知道雖然公司債務率高,也的確虧了很多錢,但不代表公司真的要到破產清盤的地步。
在無可選擇的情況下,董事局和祁德尊被迫接受匯豐銀行的建議,由匯豐銀行注資1.5億港元收購和記國際控股權,匯豐銀行成為和記國際的大股東。
而祁德尊的下場就是把主席的位置讓出,當一名毫無權利的股東。
祁德尊皺起眉頭,好一會兒舒緩下來后,才淡然的說道:“霍先生你有什么話,不妨直說吧。”
看他這么說,霍耀文攤牌道:“我一直都很看好和記洋行的未來,同時我手上也有一筆資金,所以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入股和記?”
“入股和記?”
祁德尊其實早有猜出霍耀文的心思,這會兒確認后,不由微瞇著眼看著他,然后又瞥了眼安娜,沉思良久,說道:“抱歉霍先生,雖然和記目前有困難,但還沒到引進外來資金入股和記的打算。”
其實祁德尊心里也明白,現在和記的債務特別高,尋求外資進入是非常合理且又穩妥的辦法,但他還是不想放任華商入駐和記洋行。
因為香港四大洋行成立百年,迄今為止還未出現一個華商入股洋行的先例,他祁德尊自然不會做這第一個。
除非對方是一個英國人,威斯特爵士就很不錯,可惜她是霍耀文的妻子,要是真的同意對方入股,在外人看來,他祁德尊還是把股份賣給了華商。
“那就太可惜了。”
霍耀文沒想到這鬼佬還硬撐著,要知道他動了收購和記股份想法時,就已經再收集和記內部資料,花了點錢買通了和記公司一個中層管理,清清楚楚的明白和記洋行債務率已經達到目前的極限,再繼續下去,就可能會破產清算。
回去的路上。
“抱歉親愛的,我很想幫你,但我跟祁德尊之前在總督宴會上見過幾面,也聽人說他是個老頑固。”
坐在副駕駛上的安娜露出一絲歉意的表情,為自己沒能幫助到愛人而感到有些失落。
“沒關系的,你不用自責。”前面紅燈,霍耀文踩下剎車,停好后,側過身子,摸了一下安娜的頭發,笑著道:“這跟你沒有關系,我還很抱歉把你叫過來。”
被寬慰幾句,安娜心里都是好受多了,露出笑容,問道:“那現在怎么辦?”
“剛好我現在手頭上也沒那么多錢,入股不了也沒什么,而且說不定過幾個月他會求著我入股也不一定。”
霍耀文看向路口正在呼嘯的洪流,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上輩子他曾經在網上震驚文中看過小李的發家史,對于入股和記黃埔這一段印象最為深刻,可以堪稱是小蛇吞大象。
其中現在都還記得的一段就是,小李從匯豐銀行那獲得了和記洋行百分之三十左右的股份,這才尊定了他日后掌控和記黃埔。
雖然不清楚和記洋行是什么時候把股份賣給匯豐銀行的,但想來絕對是在今年,畢竟此時和記已經債臺高筑了,要想要繼續撐下去,沒有外來資金是不可能的。
等到那時候,哪怕祁德尊不同意出售和記洋行的股份,想必其余的股東也會很樂意賣出自己手上的股,畢竟沒有人希望等到公司清算破產,他們連根毛都留不下來。
而且那時候,想來外海的票房分成應該到賬了,小兩億美金的現金,收購此時落魄的和記洋行,簡直是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