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多,九龍半島酒店。
“這里的下午茶味道還是那么好,地道的倫敦口味。”安娜優雅地端起茶杯,用勺子慢慢的搖勻里面放的砂糖,這才緩緩地品了一口香港有名的半島下午茶,那紅茶剛入口,頓時令她眼前一亮。
聽到安娜的話,霍耀文莫名僵了一下,把手上的茶杯放下,有些愧疚的說道:“你要是喜歡,以后我經常帶你來。”
自從年前安娜從英國回來幾個月的時間,霍耀文都沒好好的帶她出來玩過,一直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心里還是有點內疚的。
“好啊。”
安娜瞧了眼霍耀文,心里清楚他這話別有含義,高興地露出燦爛笑容,嘴角微笑著說:“不過其實你要是喜歡喝,我可以做,我以前在英國的時候就經常跟瑪麗學習如何做下午茶,她做的無論是下午茶還是茶點味道都很棒。”
“行,那我明天就嘗一嘗你做的下午茶。”霍耀文笑了笑,他其實還是挺喜歡喝紅茶的。
“沒想到半島酒店還有門童在的,倫敦很多的大酒店早就換成了自動旋轉門了。”
安娜看向大門口處站立著的幾個門童,他們清一色的白色制服和白色圓頂帽,這種風格的門童打扮,也就安娜小時候看到過,如今的英國早就沒有這個職業了。
“可能這就是半島酒店的風格吧。”霍耀文聞聲看去,那幾個門童筆直的站在門口,恰好走進來幾人,他們立馬熱情的露出招牌笑容上前拉開了大門。
他后世來香港查資料寫劇本的時候,也來過半島酒店考察,都已經2019年了,門童這個本該早就淘汰的職業,依舊在半島酒店門口矗立。
說起來,要是周閏發前年沒有當老師,恐怕也會來這里當一段時間的門童,然后機緣巧合的碰上一位貴人指點,跑無線電視臺當龍套去了。
安娜又喝了一口紅茶,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女士手表,已經一點半了,好奇地問道:“布蘭特他們什么時候到?”
“應該快了,我跟他們定的時間就是一點半。”霍耀文也看了下時間,差不多應該是這個點到了。
正說著,半島酒店大門口的幾位門童,再一次拉開了大門,布蘭特和祁德尊有說有笑的走了出來。
“來了。”
霍耀文說了一句,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皺的衣角,坐在對面的安娜回頭望了一眼,也是把茶杯拿起來,坐到了愛人的身邊。
布蘭特帶著祁德尊東張西望,終于發現了坐在靠窗位置上的霍耀文,快步走過去,笑著道:“埃文好久不見。”
“你可能遺漏了一個人。”霍耀文笑著瞥了眼身邊起身的安娜。
“哦,安娜你也來了,實在抱歉,剛剛沒有注意到你。”布蘭特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安娜,頓時捂著額頭,要知道無視一位女士的存在,在英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沒關系。”安娜搖搖頭,布蘭特是她堂哥,這點小事怎么會生氣。
看她沒有生氣,布蘭特介紹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和記洋行的董事會主席祁德尊先生。”
面前的祁德尊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紀,此時一身西裝革履,梳著分毫不差的油頭,胸口上還佩戴著一枚懷表,一看就知道是個非常注重自身形象的英國人。
霍耀文伸出手微笑著用英文道:“你好祁先生。”
“霍先生你好。”祁德尊用廣東話說道。
“沒想到祁先生廣東話說的這么流利。”霍耀文有些吃驚道。
他雖然已經習慣了鬼佬能夠說出一番流利的廣東話,可聽到祁德尊的廣東話,還是有些發蒙,這也太標準了吧,要是不看長相,還以為是個地道的中國人。
祁德尊大笑道:“哈哈,我在香港待了三十多年,這里算是我的第二故鄉,廣東話也已經是我第二母語,說的流利很正常。”
見兩位當事人有說有笑的,布蘭特又介紹道:“祁先生,這位是我的堂妹,同時也是埃文的妻子,安娜威斯特。”
祁德尊笑著說:“我見過威斯特爵士,就在前年總督府舉辦的一場晚宴上。”
“沒想到祁爵士還認的我。”安娜禮貌一笑。
一番客套寒暄過后,眾人相繼坐下,霍耀文呼來服務生,給布蘭特和祁德尊一人點了一杯下午茶。
很快,服務生將茶水給端了上來。
祁德尊輕品了一口,感嘆的說道:“每次來半島酒店喝下午茶,總能夠回味自己在英國時的畫面。”
“祁先生很久沒回英國了嗎?”安娜順著他的話問道。
祁德尊點點頭,表情微微有些異樣,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他說道:“是啊,很久沒有回去了,雖然偶爾也會回去待個幾天,但都是處理公事,根本沒有時間去喝下午茶。我還記得倫敦市中心有一家下午茶店,雖然店面不大,但味道是整個英國最好的,我參軍前夕在那喝了最后一杯下午茶,想著等戰爭結束了,我就回來繼續喝。只可惜幾年后戰爭結束了,待我再回去時,那家店已經關門了…”
安娜聽的是有滋有味,但霍耀文卻是有些心煩意燥。
跟祁德尊這種自持有點身份的英國人談生意是真的麻煩,霍耀文還是比較喜歡跟美國佬談生意,最起碼人家一見面開門見山說的就是正事。
“你說的是不是瑪麗咖啡店?”安娜忽然插話道。
祁德尊眼前一亮,立馬說:“威斯特爵士,你也去過這家店?”
說完這句話,祁德尊搖搖頭說:“不對,我47年回英國,想來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那家店就已經關門了。”
安娜笑著說道:“我的確沒去過那家店,但瑪麗女士在我小時候就經常跟我說她年輕的時候開過一家咖啡店,每天都有很多的顧客,只不過因為戰爭,她的那家小店最后實在開不下去了。”
“瑪麗小姐…她在你們家?”祁德尊激動的問道。
安娜點了點頭:“嗯,不過她在英國。”
霍耀文一臉古怪的看著祁德尊,這位不會是跟瑪麗曾經有過一段情吧?
回憶了一下瑪麗女士的外貌,雖然現在的確是老了,快五十歲了,但大大的淺棕色眼睛,和一頭靚麗的金黃色頭發,還是能夠看的出年輕時應該是個標準的西方美女。
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劇情還真夠狗血的。
“在英國。”
一聽人在英國,祁德尊倒是收斂了一下剛剛激動的情緒。
事實上,霍耀文猜的沒錯,當年祁德尊還只是一名剛準備參軍的年輕人,的確是愛慕上了開小咖啡店的瑪麗,特別是在日寇攻陷港島,他和一眾英軍淪為階下囚,以為自己馬上要被處決時,更是發自內心的懊悔當年為啥沒有去表白。
三十多年過去,這份暗戀自然是淡了很多,但人就是很古怪,對于自己沒有獲得到的東西,就無比的懷念,總覺得那是失去的青春。
所以祁德尊在聽到安娜說起瑪麗那位曾經漂亮的女孩時,才會流露出異樣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