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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戰汜水【1】

  洛陽有“八關都邑”之稱。所謂“八關”,指的是函谷關、伊闕關、廣成關、太谷關、轅關、旋門關、孟津關和小平津關。

  其中旋門關所在的位置正是周代的虎牢關,所以正是虎牢關在漢代之后的稱謂。

  如今已經是北方的暮春四月,與往年經常的干旱不同,今年的雨水顯得格外的充沛,以至于有了河流泛濫的兆頭。

  洛陽城內。

  匈奴皇帝劉聰正眉頭緊皺的看著大殿中的眾人。

  因為今日從關中剛剛傳來的消息,讓麾下的將吏們正在彼此爭論不休。

  “陛下,關中如今乃是皇漢根本,如今司馬保舉眾來犯,不過是旬月,就已經是丟失了十城,盜賊奸豪更是層出不窮,要是不速速回去平叛,萬一畿輔動蕩,如何是好!”中山王劉曜翹著胡子大聲的說道。

  今日一早,關中的消息就傳到了洛陽。

  退保秦州西塞的晉王司馬保得知匈奴主力盡出關東,率軍進攻南安、天水和略陽四郡,不過是短短的半個月,就已經攻克了三郡大部分城池。

  “司馬保殘兵敗將,不是在隴西茍延殘喘嗎?為何突然如此強勁了?”

  一些匈奴將領還沒有知曉具體的情況,只是聽到手下敗將司馬保竟然攻占了三郡大部,都是十分的不解。

  “諸位還有所不知,去歲涼州張軌病死之后,其子張寔就統領了涼州,如今司馬保手中的大部兵馬,全都是涼州晉虜為主!”

  隨軍而來的陳元達耐心的解釋道。

  一聽到司馬保手中的兵馬幾乎都是涼州兵,這幾個匈奴將領都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涼州兵啊!

  當年匈奴人圍攻洛陽的時候,區區千余涼州兵就讓上萬匈奴精兵不得逼近洛陽半步,可以說是令匈奴諸將都為之色變的強勁敵手。

  “涼州大馬,實在是大敵啊!如今關中空虛,要是不速速回援,實在危險啊!”

  這些匈奴將領立刻也是向皇帝劉聰勸諫道。

  “不過是區區萬余涼州兵,就算是得到了隴西幾個城池,朕就不信他們真的能攻入畿輔重地!”

  很顯然,匈奴皇帝劉聰并不想調遣主力回援關中。

  如今劉聰已經把洛陽周邊的關隘都部署完畢,根本不怕青州漢軍強攻。

  要是在這個時候撤除主力,那簡直就是把洛陽拱手相讓!

  “涼州統兵大將乃是何人?”坐在上首的前軍大都督呼延晏問道。

  “嗯,似乎是北宮純!”陳元達回答道。

  “北宮純,這乃是智勇之將啊!”呼延晏不禁吃了一驚。

  當年正是這個北宮純,率領‘涼州大馬’在洛陽屢次擊敗了匈奴軍隊。

  涼州大馬,縱橫天下。

  也正是由北宮純才得來的。

  “這個北宮純,當年就應該調集大軍滅了他,不然怎么會有今日的禍害!”

  幾名匈奴將領一提起此人,那都是恨得牙根癢癢。

  “陛下,涼州兵素來兇悍,非皇太子等人可以相制,還是兵分兩路,一路在洛陽抵擋青州賊,一路由陛下親率返回關中坐鎮!”御史中丞陳元達隨即勸道。

  “朕親率三軍,勞師動眾,剛來到洛陽,難道就要立刻回關中嗎?”

  匈奴皇帝劉聰大為不滿。

  “要是朕如此行事,那天下人將如何看朕?”

  “說不定還有人以為朕怕了青州賊人了呢?!”

  自從匈奴漢國舉兵以來,可謂是戰績輝煌,哪怕當年涼州兵造成了一些損失,但也最終攻取了洛陽。

  但是,偏偏是關東的青州漢國屢屢讓匈奴人吃癟,仿佛就是克星一般。

  匈奴皇帝劉聰偏偏就要在此破除這個魔咒,讓天下人都知道,誰才是中原大地真正的強者。

  只有他劉聰才是皇漢的真正繼承者。

  見到匈奴皇帝劉聰不滿的態度,御史中丞陳元達心中一緊。

  要是關中一旦有失,那就算是守住了洛陽,也最終于事無補啊。

  最后的結果肯定是洛陽也守不住。

  因為洛陽周邊早已經是殘破不堪,這十萬匈奴大軍連糧草都沒有辦法湊齊。

  更何況,如今匈奴漢國中的匈奴人、氐羌、晉人部眾的財產都是在關中,如何能安心在洛陽作戰?

  “陛下天縱神武,怎么可能怕什么青州賊人呢?”

  “只不過關中根本之地,又是新附之地,非陛下不可坐鎮啊!”

  陳元達非常懇切的說道。

  但是匈奴皇帝劉聰聽后,卻更是不滿。

  “那要是這么說,又變成朕怕了司馬保那個小兒了!”

  “不過是區區萬余晉虜,何至于此!”

  面對一意孤行的匈奴皇帝,劉曜、呼延晏和陳元達等匈奴人很是憂慮。

  與此同時,還有人比他們還要焦急,那就是那個氐羌衛軍。

  他們這些人原本在關隴邊塞內遷到了畿輔地區,要是畿輔地區都被晉虜重新攻占,那他們的老家、新家可就徹底全都完蛋了。

  于是,這些氐羌將領們紛紛請求匈奴皇帝派遣援兵防御關中。

  面對幾乎所有人的請求,匈奴皇帝劉聰終于是松動了。

  “涼州賊兵素有虛名,然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那就且遣兩萬回援長安,力保畿輔京都內外!”

  劉聰只肯派遣兩萬兵馬,并不愿意派再多的兵馬了。

  因為在他看來,只有關東的青州漢國才是生死大敵。

  司馬保和涼州兵雖然逼近腹心之地,但也都是一些平平之輩,就算不是回援,也未必就能真的威脅到長安。

  眾人都是知道多勸無用,也就憂心忡忡的應諾了下來。

  最后,匈奴皇帝劉聰派遣了蒲洪、姚弋仲、楊元成、韓破當等氐羌豪帥回返關中,因為這些氐羌的部眾家眷都在關中西陲,可謂是首當其沖。

  讓他們自己回去防守,起到的效果肯定是更加好。

  只要關中西境守住了,那長安內外也就是沒有危險了。

  早已經心急如焚的蒲洪等氐羌豪帥立刻就是領命而去。

  等到這些氐羌仆從走了之后,大殿內剩下的只是一些匈奴貴人了。

  “陛下,這些氐羌也都非是良善之輩,如今關中空虛,一旦再有奸人鼓惑起了動亂,只怕比司馬保等人還要危險啊!”中山王劉曜面帶憂慮的說道。

  如今的關中早已經不是當年強漢時候了,這些氐羌雜部的總人口幾乎和內遷的匈奴人相當。

  “朕推赤心于他們,肯定不會辜負朕的心意的!爾等雖是社稷宗親,卻也不能如此懷疑忠臣!”

  匈奴皇帝劉聰一直對歸附的氐羌很是照拂,幾乎是比對匈奴人還要赤誠,對于這些人的信任也是很強的。

  劉曜等人心中不滿,但卻不愿意再多說了。

  “陛下,關中之事可以暫時依仗氐羌各部,但是卻不可過久啊!”御史中丞陳元達說道。

  看到陳元達和劉曜都是如此說,劉聰的心中更大為不滿。

  他覺得,這些匈奴貴人都是一些迂腐之輩,哪里知道自己重振漢風,混同宇內的氣度!

  “不如稍過之后,陛下帥精兵回返長安,洛陽之事,就交給諸宗王罷了!”

  面對陳元達的這個提議,匈奴皇帝劉聰立刻就是臉色陰沉了。

  “陳公所言,朕當然知道!”

  “不過,朕返回長安的時候,卻也是攜大勝而歸之時!”

  眾人一聽都是略帶詫異的看著劉聰。

  只聽劉聰繼續說道。

  “朕此來洛陽,不破偽賊,絕不旋踵!”

  殿中眾人一聽,也就是明白了劉聰的意思,這就是非要在洛陽之戰分出一個勝負來不可了。

  隨后,匈奴皇帝劉聰表示,等到青州賊軍抵達虎牢關外的時候,親自率軍迎戰,絕對不會讓賊軍越過虎牢關半步。

  正在此時,門外的侍者進來通報,說是去南面召王璋、石虎前來的使者回返復命了。

  “石虎、王璋何在?”劉聰皺著眉頭問道。

  “回稟陛下,未見!”侍者連忙答道。

  當使者進來的時候,匈奴皇帝劉聰立刻詢問了情況。

  “朕命你帶來的王璋、石虎二人呢?沒找到他們嗎?”

  除了一個傳令的使者,哪里有這兩個人的影子。

  使者聞言,連忙跪地叩首請罪。

  “陛下,王璋、石虎二人不聽宣召,抗命不遵啊!”

  聽到使者大聲的回答后,匈奴皇帝劉聰立刻就是勃然大怒。

  “到底怎么回事,如實報來!”

  “陛下,王璋石虎二人得知詔令后,說是要替陛下南征荊州,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徑自往南去了!”

  聽到這句話,不僅是匈奴皇帝劉聰,就是其他的匈奴將領們也都是一個個大為惱怒。

  這些該死的羯奴和晉人,難道就是如此明目張膽的叛出馬?

  要是不把他們一個個碎尸萬段,將來如何號令其他的羌氐各部?

  “陛下,末將愿意領一萬精兵,追擒這些叛賊!”一名匈奴將領大聲的請命道。

  哪知道,使者聽到之后,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恐怕是追不上了,王璋石虎二人南去之時,把路上所有的橋梁都是毀壞了,大軍進發的話,根本就是追不上啊。”

  匈奴皇帝劉聰聽到這里之后,已經是怒極反笑了。

  “呵呵,實在是想不到啊,我堂堂皇漢,竟然被這兩個奸賊小人給叛出了!”

  “不識天命,莫過于此!”

  匈奴皇帝劉聰已經猜到,這兩個臭味相投的蟊賊,已經是要去鉆南陽郡的山溝溝了。

  放著自己寬弘大度不要,卻偏偏要去當山賊。

  實在是讓劉聰感到自己的價值被人給質疑了。

  “等到破除青州賊后,朕下一個要滅的就是此二賊!”

  匈奴皇帝劉聰最后卻也只能恨恨的咬牙切齒。

  虎牢關。

  經過將近半個月的連綿陰雨,整個大地上都是泥濘一片。

  在虎牢關兩側的河水、汜水都是泛起了黃色的洪水,讓寬闊的河面幾乎吞沒了兩側的道路。

  “陛下快看,那就是胡虜不久之前挖掘的河道!”

  一名漢軍探馬騎兵伸手指著前方,向著身邊的劉預說道。

  劉預親率的漢軍主力已經達到了虎牢關外,要不是連綿的大雨耽誤了行程,恐怕早就已經到達了。

  一到之后,劉預就是親自前往虎牢關外探查情況。

  “賊胡的心思倒是歹毒!”

  劉預順著指引的方向看后,不禁是脫口而出。

  經過長時間的大雨,虎牢關外的汜水非常的充沛,匈奴人在靠近關隘的位置挖掘了一條分流的河道。

  這樣一來,汜水就引入了虎牢關的護城河。

  護城河幾乎變得和汜水一樣寬了。

  要是漢軍想要進攻,那就必須得填平這條寬闊的河道。

  “嘿嘿,陛下,這都是一些慣常之舉,算不得什么稀奇。”護軍將軍趙昆非常納悶的說道。

  這護城河灌滿水,在他看來都是正常的,并沒有看出什么歹毒之處。

  劉預聽到后,送給了趙昆一個鄙夷的眼神。

  這個趙昆的頭腦就是一直如此簡單,本以為能進步一些,實在是讓人失望。

  “蠢材,這護城河分流了此處的河水,這才讓關外的水位沒有侵沒上來,一旦我軍駐扎在河水東岸,那匈奴人就可以封堵分流的河道,重新把河水逼回來。”

  “這樣一來,整個東側的河道肯定就是無法承受沖擊,倒灌到我軍營地那是肯定的了。”

  “水攻之法?”趙昆聽后,立刻恍然大悟。

  如今已經是進入了五月夏天,整個大地都是悶熱的很,各種的蚊蟲毒物也是開始發散了起來。

  一帶營地被水淹,就算不淹死,也極有可能發生難以掌控的瘟疫傳染病。

  最起碼大量的輜重糧草就會損失。

  劉預隨后又指出了汜水河邊的幾個地方,皆是有被挖掘松動的痕跡。

  很顯然,匈奴人有很大的嫌疑。

  “賊胡竟然如此狡猾,那我們該怎么辦?”趙昆問道。

  劉預聽后,又向著北面望了望,汜水往北流入黃河。

  在黃河上,還有著上百艘漢軍的水軍戰船。

  “既然虎牢關擋住了陸路,那我就以水路繞過去,說不定就可以內外夾擊。”

  劉預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不住的惋惜。

  實在是太可惜,這虎牢關外的汜水與護城河,整個截斷了最佳的攻城砲車投射位置。

  再遠一點,就無法投射到關隘上,要是再近一點,就要面臨密集的守軍弩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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