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駐守在鄄城四個城門的兗州軍,在接到命令后,按照以前的約定,全部打開了四座城門。八八讀書,.@.∞o
所有的兗州軍士兵,全都恭恭敬敬的等候在城門的附近,準備等待城外的青州軍入城。
鄄城外面,早就已經嚴陣以待的青州軍,立刻進入城門,先控制了四座城門,隨后就開始沿著城墻,全面控制了鄄城的防務。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已經完全掌控了鄄城之后,劉預才率領后續的軍隊進入了鄄城。
不過,鄄城內的場景,卻是遠遠超過了劉預的估計,鄄城的許多里巷已經被亂兵劫掠一空,滿地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許多的地方,已經被燒毀成了廢墟。
幸虧,西晉時代的房屋不僅有夯土的地基,每個里巷之間也都是有圍墻的阻隔,這才沒有讓火勢無限的蔓延,在劉預安排人手撲滅零星幾處火勢之后,基本避免了全城陷入火海的情形。
不過,劉預很快就得到了由北門進入的青州軍傳來的信息。
“啟稟將軍,東城的亂兵,足足有近萬人,都在圍攻幾處豪強院落,這些人根本無視我軍的警示。”這名由北門進入青州軍小校說道。
劉預一聽,轉身問道身邊的姚暉等兗州兵軍將。
“怎么,你們還有手下這么狂妄,竟然敢無視我軍指揮?!”
姚暉等人聞言,頗為驚慌的連連擺手否認,姚暉領頭說道。
“將軍,末將都是一心一意聽從青州軍令的,我們手下的兒郎也都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違逆的。”
“只不過,北城這些人并不是我們兗州軍的人馬,而是城中作亂的流民。”
“那你們為什么不早早進行彈壓?”
“小人們的兵馬,僅有兩千人,那些流民可是近萬人,后來又有鄄城中浪蕩子弟的加入,已經不是我等可以控制的了。”
隨后,劉預這才得知,兗州軍在打開武庫后,這些鄄城中的流民軍就已經變成了一只不受任何人掌控勢力,這些陷入搶掠的亢奮中的流民軍,就如同滾雪球一般,不僅人數越來越大,就連破壞性也是越來越大,北城的青州軍反應,這些流民軍在北城制造的破壞可是比其他地方嚴重的多。
“鄄城豪強多聚集在北城嗎?”劉預向姚暉問道。
“是的,將軍。”姚暉趕緊利索的回答。
劉預聞言,心中想著怪不得那些流民在北城附近那么久。
不過,此時已經是到了青州軍表現的時候,劉預可不會因為這些作亂的流民可憐的出身而多加可憐。
劉預叫過幾名得力將領,命令他們率領手下士兵,迅速前往北城增援,用最快的速度平定這些失去控制的流民軍。
“任何不聽令者,都可以格殺勿論!”
如果這些流民軍,像姚暉他們這些兗州兵一樣,有比較有權威的頭目率領,那青州軍還可以利用拉攏的手段,讓流民軍中的頭目率領流民放棄抵抗。
但是,這些流民卻是彼此并不統領的一群青壯,要想用最快的速度平息他們的洞luan,就必須得用雷霆手段了。⊕八⊕八⊕讀⊕書,.◇.o≮
得到劉預軍令,可以對任何不聽令者格殺勿論后,那幾個青州軍部將立刻率領手下士兵,氣勢洶洶的殺向了北城。
半個時辰后,當劉預得到北城基本平息的消息后,終于率領衛兵前往查看。
果然,李豐和趙昆這幾個青州軍部將的雷霆手段夠血腥,北城的里巷中,到處都是被砍殺的尸體。
不過,劉預仔細一看,卻發現許多的尸體衣著并不是流民常見的服飾,反而都是豪強奴仆常穿的服飾。
面對劉預的詢問,李豐等人大大咧咧的說道。
“俺們大兵趕到,殺了幾個人后,那些流民基本就老實了,反而是這些豪強的狗奴仆,看到流民老實,他們卻是狗仗人勢,從院子里沖出來對流民是又殺又砍。”
“他娘的,這些狗奴才一通砍殺,原本平息下來的流民又都是從新騷動啦起來。”
“所以,我們就先把這些豪強的狗奴才全砍了,這才把局勢控制下來。”
劉預又看了看那些被控制的嚴嚴實實的流民俘虜,這些人全都是身強體健的壯丁,要不然,在王彌石勒圍城的時候,兗州刺史袁孚等人也不會把這些流民招納到城中了。
“把這些流民,都統統給我押到城外看管起來,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等到了青州,他們全都可以分的田地和房屋,從此以后都是我們青州的府兵田客了。”
這些身強體健的流民,都是上好的勞動力,西晉這個時候,哪怕是青州這種華夏腹地,都并不缺乏土地,反而是缺乏勞動力。
如今剛剛實行職田府兵制的青州,還是非常缺乏有足夠的役丁替府兵老爺們種地的,甚至到了農忙的時候,許多府兵還不得不親自下田種地,這樣一來,可是對于府兵們的軍事武備訓練嚴重的耽誤。
所以,這些流民俘虜就成了青州兵職田上的田客了。
處置完了這些流民俘虜后,鄄城中各個豪強卻都是依然閉門不出,面對已經控制了全城的青州軍,這簡直就是chiluo裸的無視。
劉預心想,青州軍士兵這么辛苦入城平定洞luan,這鄄城的豪強也太不懂事了。
不過,劉預早就有了應對,他剛剛在兗州刺史府內見到了一寄給你成為階下囚的兗州刺史袁孚。
在得到兗州刺史袁孚的印綬之后,劉預命令手下找來了許多的文書,在上面一一寫上鄄城豪強的名字,然后又加蓋上了鮮紅的兗州刺史打印。
隨后,劉預把這些隨身帶來的文書,一一發給了青州軍的部將。
“將軍,這是個什么東西?”
“是啊,將軍,不是應該搶那些狗大戶嗎,發這種東西干什么?”
面對一群不明就里的部將,劉預不禁有些無語。
“這些都是加蓋了兗州刺史大印的戶調令。”
“戶調令?那是什么東西?”
劉預繼續說到。
“這戶調令,也就是稅賦的征收令。”
劉預拿過一張所謂的“戶調令”,指著上面的文字說道,“這上面寫著某家某戶,因為占田蔭客超出限制,所以需要立刻補齊過去十年的戶調賦稅。”
“哦,還有,超過數量的蔭客也必須跟隨前往官府編戶登記在冊。”
“至于哪一家應該有什么樣的標準,你們每個人拿到的戶調令上都是寫的明白的。”
原來如此,這些青州軍的部將,這才明白,原來這些戶調令就可以讓他們“依法合規”的搔刮那些豪強。
“將軍,這上面為什么蓋著兗州刺史袁的大印?”
終于有一個認字的青州軍部將看懂了一些。
“廢話,我們現在是在兗州,這里是鄄城,我們都是替兗州刺史代勞的客軍,這種利國利民的好事,當然得留袁孚的大名。”
“你們記住,一定要按照戶調令上面的數量,追繳這些豪強的稅賦和蔭客,不準隨意的加減。”
西晉實行的是占田蔭客制度,占田制規定了每個丁口可以擁有的最大田地數量,男子一人有權占土地七十畝,女子三十畝。這是應種土地的限額,不是實際授與的地數額,實際的實行中,普通的農民遠遠擁有不了那么多的土地,而那些大大小小的豪強卻都是擁有遠遠超出占田制規定的田畝數量。
而蔭客制度,就是根據身份地位的不同,擁有免除多少名額的賦稅的權力,雖然晉武帝好幾次頒布詔令,說是要大力整頓蔭客制度,杜絕任何超員蔭客的現象,但是,就是在晉武帝司馬炎一朝,這種制度徹徹底底被打破,大小的豪強都擁有遠超規定的蔭客,逃免的稅賦更是驚人。
劉預在制作這些戶調令的時候,早已經根據鄄城官吏的描述,知道各家各戶豪強的真是實力,這些戶調令,也就是“搶劫令”上追繳的賦稅丁口,雖然都足以讓這些豪強心疼,但都是可以痛痛快快當場兌現的數額,不然的話,就算是劉預他們獅子大開口,要出一個高上天的價碼,這些豪強不僅拿不出來不說,還得急眼起來。
至于,這些假借戶調令名義的搶掠,會不會激起鄄城,乃至兗州士族豪強的反感和敵視,經過兩天的思考,劉預已經徹底看開了。
在沒有劉預的西晉歷史上,石勒的這一次圍攻鄄城,只用了一個月就把這座兗州第一城攻破了,石勒率領的胡虜賊寇把鄄城搶掠一空,這城中的豪強也都是遭了殃,但是等到兩年后石勒控制河北之后,兗州的這些豪強卻都是一個個匍匐到了石勒羯胡zhengquan的麾下,哪怕北伐的祖逖大軍已經收復河南豫州大部,這些兗州豪強卻無一人敢相應。
對于這些豪強,劉預已經看開了,如果這些豪強原因歸附自己,他可以把他們一視同仁,但是在這之前,他必須先把自己之前救了鄄城一命的報酬取回來。
至于收取的手段,會不會讓兗州豪強敵視自己,劉預覺得自己處于如今的這個境地,已經不可能做出讓所有的人都滿意的行為了,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會不可避免的得罪某一些人,既然這樣,他只能讓自己最核心的手下得利,讓關系最疏遠的人受損了。
而且,等到這一次劉預率領青州軍返回青州,他一段時間之內,都不會再進入兗州了,不僅是因為兗州將來是一個大泥潭,還因為他要在青州踏踏實實的消化掉這些新招納的人口,利用這些勞動力把青州經營起來。
所以,只要能從鄄城的豪強手中敲詐一筆,就是最完美的結局。
當然,真正實施的過程可能并不那么利索,不過這些手持“戶調令”代替兗州刺史追繳賦稅的青州軍將領可都是人人手里攥著刀劍的,到時候不怕這些豪強不聽話。
在安排了這些青州軍將領,率領手下士兵前去各家豪強砸門追繳賦稅丁口的時候,劉預又命令剛剛投降兗州軍士兵,開始按照戶籍,在鄄城內大索編戶小民,他要把整個鄄城能搜刮到的人力統統帶到青州去。
反正,劉預知道如果自己率領青州軍回到青州后,要是鄄城再遇到胡虜賊寇的圍攻,不可能再有任何人來救援了,到了那個時候,誰攻破了鄄城,那這里面的人口也就成了別人的囊中物了。
與其將來便宜了胡虜賊寇,劉預還不如立刻把這些人遷移到青州,這樣一來,整個鄄城就幾乎成了一座空城,城中的豪強也都得離開城池,返回各自的塢堡了,這樣一來,劉預還能無形中搭救不少豪強的性命。
一想到,自己竟然又無意中搭救了不少豪強性命,劉預就為自己將要面臨豪強的詛咒痛罵而自憐。
很快,青州軍入城之后,真個鄄城中的人聲嘈雜和喧嘩,比之前兗州兵和流民軍作亂的時候更加吵鬧了起來。
各個里巷,都是充滿了編戶小民的抽泣哭聲,這些人被兇神惡煞的兗州兵挨家挨戶的逼迫,收拾行囊,要在天黑之前出城露宿,然后第二天遷往青州,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發生了流血的洞luan,這些編戶小民的遷徙還未必這么容易。
另外一邊,負責清繳各個豪強大戶賦稅的青州軍將領,卻都是進展的異常迅速,那些豪強面對追繳十年賦稅的戶調令,全都是非常的配合,不僅立刻拿出來了絹帛布匹錢幣,甚至就連丁口也都是足數的供奉了出來。
等到順利征收到了豪強們賦稅的青州軍將領,回來告訴劉預之后,劉預不僅非常的納悶,這是什么情況,原來預想的各家豪強痛哭耍賴,甚至是武力抗拒繳納這種“搶劫式”賦稅的情況,都統統沒有發生,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劉預苦苦思索,依然不得其解,最后甚至想到,難道說自己還是心太軟,每家每戶豪強征收的賦稅還是太少了?要是這樣,自己豈不是被這些可惡的鄄城豪強當成臭要飯的,輕輕松松給打發掉了?
不行,這樣可不行。
看來,追繳十年還是太少了。
既然這樣,那就再預征將來十年的賦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