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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興兵伐茍 下

  “茍晞回到臨淄后,大殺不服從的士族名士,就東萊郡這些阿豬阿狗一般的名士,你覺得去有什么用。”劉預不屑的說道。

  自打茍晞遭到刺殺,回到臨淄以后,越發的好殺,常常因為小事就斬殺身邊的青州官吏,還繼續逼迫齊地豪強加征賦稅、征調丁口,稍有不從者就會遭到殺戮,乃至有好幾家稍弱點的豪強被破家滅門,畢竟茍晞手下的兗州兵幾乎都是百戰精兵,這些土豪的私兵根本不是對手。

  “這,,,也不是說,非得有什么用,就算是打探一下茍晞的虛實也是好的。”

  公孫盛等人其實也覺得這些門閥名士沒有什么大用處,畢竟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能輕易鼓動興兵罷兵的人物,數百年來也不過蘇秦張儀等寥寥數人。

  如今東萊郡的門閥諸公似乎沒有一個人有這個本事,而且這些茍晞的“屠伯”名聲如此響亮,東萊郡的這些名教典范恐怕也沒有一個人有這個膽子。

  公孫盛之所以這么說,其實也不過是心中有些忌憚茍晞的名聲,之前茍晞退兵,不過是受到了內部的算計,東萊軍與茍晞所部真正交鋒并沒有占到什么便宜。

  劉預掃了一眼屋里的眾人,董平、公孫盛、管濤、田金、李豐等人不是他的至交故友,就是受到過他照拂恩惠的人,基本可以說都是最值得信賴的心腹。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

  “如今四方亂起,洛陽朝廷自身難保,這些州郡人人都知道此時堪比后漢末年,此乃非常之時。”

  “如今我東萊,雖然麾下士兵有三萬多人,但是其中你我等人最心腹的強兵不過五千人,以如此少的兵力,需要控御數萬的豪強、降兵。”

  “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他們知道我們手中的刀劍比他們的更鋒利,更能殺人,可是人總是健忘的,如今兩萬多降兵新附,恐怕大多數人就會慢慢忘了我們刀劍的厲害了,沒有了顧忌就會有動搖,有動搖就會產生懷疑,有了懷疑就會產生背叛。”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非常之勢。如此非常之時,非常之勢,不施些非常手段,如何能鎮得住這些虎狼之輩。”

  劉預的話說完,旁邊的眾人都是甚有同感的神態。

  部將李豐當先開口說道。

  “既然將軍這么說了,那就所幸點齊兵馬,再去一趟臨淄城,真刀真槍的會一會這個茍晞!”

  “就是,就是,上次讓他跑了,可真是便宜他的啦。”

  “上次打臨淄,也就那么回事,沒什么好怕的!”

  “打臨淄,伐茍晞!”

  李豐一說,其它的眾人都是一陣陣的附和鼓噪。

  對于這些心腹的表現,劉預還是非常滿意的,過了片刻,劉預制止了依然熱烈討論如何討伐茍晞的眾人,說道。

  “不過,茍晞畢竟是沙場名將,手下兵多將廣,雖然不得青州人心,我們還得好生應對,不可輕易冒進陷入兇險。”

  眾人紛紛點頭,覺得有理。

  劉預繼續說道。

  “而且,此次我們還要把北海、齊、樂安諸郡的豪強,如此一來就必須要師出有名!”

  “師出有名?茍晞殺了我們的商隊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這難道不是師出有名嗎?”

  董平說道,其它的大多數老兄弟也是一臉的不解。

  “呵呵,在這些世家豪強眼中死幾個替主家行商的仆役算的了什么事兒,可能還不如死掉一匹駿馬來的心疼,東萊郡的豪強群情洶涌也不是因為死了幾個行商仆役,而是因為茍晞斷絕了他們在青州、乃至西面兗州、冀州的財路。”

  劉預繼續說道。

  “所以,此次出兵討伐茍晞,應該是奉道義之名。如今什么是道義,你們知道嗎?”

  面對劉預的詢問,左右眾人都是一臉的茫然,紛紛搖頭。

  劉預輕輕一笑,說道。

  “什么是道義,皇帝就是道義,天子就是道義,雖然這個天子并不是什么上天的兒子。”

  眾人一聽,都有些愕然,東萊郡這犄角旮旯里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皇帝身上了?

  “將軍,你的意思是想向洛陽的皇帝請詔嗎?”

  公孫盛一邊說著,一邊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斷。

  先不說現在去洛陽的道路已經被王彌亂軍完全阻斷,就算是到了洛陽,那皇帝也不管用啊。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洛陽城中說話算數的人是東海王司馬越,不是如同泥塑木偶一般的皇帝。

  而且茍晞與司馬越如今互為表里,根本不可能讓劉預一二分的好臉色。

  “請旨?請什么旨,不是有一個現成的洛陽來的上使在東萊嗎?”

  劉預呵呵一笑。

  身邊的大部分眾將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有公孫盛和董平知道了劉預此話何意。

  公孫盛眼睛瞪大,用有些詫異語氣說道,“啊?將軍的意思是讓鞠羨傳一份假的詔書?”

  “假的?唉~~~,貨真價實的上使在此,怎么會是假的呢?”

  劉預隨即就把自己的計劃與眾人說了,然后責令這些心腹務必要保密。

  他打算借用公車令鞠羨的名義,宣布自己收到了皇帝司馬熾的詔書。

  在這封詔書里,皇帝司馬熾讓他討伐茍晞,至于原因嗎,當然是茍晞禍亂青州地方,殘害士庶黎民。

  至于皇帝司馬熾為何給劉預這么一個小小的郡守下詔令,那當然是地方州郡都是茍晞的黨羽,只有劉預一個大好人,一個感奉皇帝隆恩的好人。

  反正鞠羨此行的節杖、扈從都是貨真價實的,如今的東萊郡都知道鞠羨剛剛到了東萊,至于鞠羨具體替朝廷來說些什么,許多人還不知道詳情呢。

  第二天,劉預就以東萊太守的名義,戒嚴了城市,然后征召各地豪強的兵馬匯聚惤縣,說是要商議出兵討伐南方隔絕交通的王彌亂軍,給洛陽今上的使者鞠羨返回帝都掃清威脅。

  三天之后。

  鞠羨已經收集東萊郡守劉預上百項罪名,雖然惤縣的蒼頭百姓都對這個有賭徒游俠前科的郡守贊嘆不已,但鞠羨覺得這全是劉預賊子蒙蔽小民的手段,他手中全都是劉預在東萊郡中亂政、僭越、誹謗等等的大罪。

  不過這時候,劉預卻派人來請鞠羨,說是東萊郡已經召集了郡兵和各地良家子,準備次日南下討伐盤踞在諸縣、廣武一帶的王彌殘部,所以誓師在即,三軍將士都期盼上使鞠羨代替朝廷和陛下宣慰軍士。

  鞠羨一聽,覺得這是一個拉攏東萊郡將士和郡中豪強的好機會。

  畢竟鞠羨根本就不相信,這整個東萊郡中全是亂臣賊子不成,總是忠君義士占據多數的,自己一定要趁著這個機會多拯救一些迷途的羊羔。

  等到鞠羨拿著節杖,帶領扈從來到惤縣城外的校場的時候,發現這里已經集結了數萬人。

  一個郡中集結數萬人,如果這事放在武帝一朝,恐怕早就以謀反論處了,不過自從諸王亂戰之后,這已經算是常見之態了,畢竟這數萬人中大多數都是志愿隨軍的良家子,至于是真自愿還是假自愿,已經沒有人去追究了。

  在東萊軍諸將和郡中豪強名士的恭迎之中,衣冠威嚴的鞠羨高舉節杖,在扈從的擁護下來到了校場高臺之上,面對著眾多士兵,打算替皇帝說一些勉勵的話語,提高一下皇帝、朝廷還有東海王在東萊郡眾人心中的存在感。

  只不過,劉預這個土包子郡守,竟然在旁邊安排了慶典用的鼓樂,鞠羨使了幾個眼色,這些東萊郡中的官員都跟瞎子一般。

  這校場中的弦歌雅樂似乎有些吵,鞠羨的幾句話根本沒有幾個人能聽到,氣的鞠羨說了幾句之后就草草撤了下來。

  在古代,宣慰軍隊的時候,因為一個人的聲音力度有限,通常都會在主將說完之后,由親兵策馬奔走諸軍之間,用大嗓門再重復幾遍。

  鞠羨和扈從們下來后,發現一名穿著和他的扈從相同衣服的人上到了臺上。

  那個人手中拿著軸絹。

  這時候,原本吵鬧的弦歌雅樂也全都停了下來。

  那個人打開手中的絹書,用超大的嗓門開始念了起來。

  原本有些疑惑的鞠羨聽了幾句后,瞬間就腦中血涌,覺得眼前一黑,差一點就倒在了地上。

  一直緊緊簇擁在鞠羨和扈從周圍的東萊軍士兵,此時一擁而上,連拖帶推的把鞠羨一群人請了出去。

  永嘉元年,十二月,公車令鞠羨傳天子密詔于東萊郡守劉預,其中歷數青州刺史茍晞欺君弄權、殘暴嗜殺、迫害良善、阿附逆黨等七大罪狀,遷劉預為鎮東將軍、都督青州諸軍事、領青州刺史、持節,令其討伐茍逆。

  同時,惤縣已經被東萊軍嚴密看管的驛館內,臉色蒼白的鞠羨頭發散亂,頹然坐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念叨。

  “矯詔,矯詔啊!”

  “如此假的矯詔,不可能有人相信啊。”

  “是的,東海王殿下肯定知道我是冤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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