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劉預派出一支以給新皇帝司馬熾供奉祥瑞為名義的商隊。
這支商隊攜帶從遼東、樂浪收購的皮毛藥材為主,另有東萊郡出產的新燒制玻璃器皿、活字印刷的書籍等。
這支商隊由東萊郡向南穿越徐州而行,在穿過被王彌叛軍盤踞的徐州之后到達了洛陽。
不過,此時的洛陽已經數次受到并州匈奴人襲擾,城內許多的士族豪門都已經逃離,所以劉預寄予厚望的玻璃器皿和書籍并沒有賣出太離譜的高價。
畢竟后世有所謂的“盛世文玩,亂世黃金”,而在西晉時代人們信奉更樸素的“衣食為天”。
洛陽的物價上漲最快的東西就是糧食和布匹,這些玻璃器皿和書籍被數量已經大大減少的士族給買掉。
但是此行的收獲卻也不小,因為作為商隊名義上護送的祥瑞,一只由遼東鮮卑人那里買來的白色的花鹿。
自上古時代開始,人們就信奉天人感應說,到了漢代以后,讖緯之言又越來越盛行,大家總是篤定的相信,皇帝作為天子,肯定與老天有特殊的渠道交流溝通,大到地震、洪水、蝗災等,小到三條腿的蛤蟆,打鳴的母雞等都可以被人們說成是天意的一部分。
這些天意的征兆有兇兆、有吉兆。
而白色的鹿屬于其中的一種吉兆,也被稱為祥瑞。
如果地方官員發現祥瑞進獻給皇帝,那么肯定會受到皇帝的嘉獎,因為天降祥瑞說明上天對于自己的便宜兒子皇帝的肯定,所以才會讓鹿這種動物白化,哦不,是祥瑞化。
剛剛繼位的傀儡式皇帝司馬熾,在上位之后,就一直在大臣面前表現出勤勉明政的形象,隱隱的樹立自己的威信,想著有朝一日,可以奪回大權,成為真正的皇帝。
如今,一直雄心勃勃的皇帝司馬熾看到東萊郡竟然進獻祥瑞,高興的當場就要嘉獎東萊郡守。
不過皇帝的意思,很快就被攝政的東海王司馬越給否定。
東海王司馬越提醒皇帝,這個東萊郡太守劉預是去年作亂的天師道賊軍,后來歸降,只不過一直是惡習不改,不久之前還驅逐了朝廷任命的東萊太守鞠羨,不肯聽從朝廷的調動。
此話一出,朝堂上的場面頓時有些尷尬,因為作為皇帝的司馬熾竟然絲毫不記得自己簽發過什么任命二千石太守的命令,畢竟皇帝的印章玉璽都根本不在他的手里,這些任命地方大員的詔書又怎么會給他一個傀儡皇帝看呢。
不過,皇帝司馬熾還是很快表示,如果是這樣,那這個祥瑞就應該是東萊郡太守將功補過的一個機會好了,那就功過相抵好了。
看到皇帝司馬熾認慫,大權獨攬的司馬越反而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東海王司馬越剛剛接到情報,說是青州刺史茍晞討伐東萊太守劉預,因為齊地豪強私通劉預,導致大軍損兵折將,就連茍晞都受傷,這樣一來,肆虐兗州的魏植流民之亂恐怕就沒有合適的人鎮壓了。
已經無兵可調的司馬越,只得重新懇求青州刺史茍晞出兵兗州。
為了讓青州刺史茍晞好好平叛,司馬越就需要替茍晞解決一些矛盾,其中剛剛與茍晞兵戎相見的劉預就是一個重要的不穩定因素,需要司馬越把它填平,畢竟如果茍晞率領大軍信心滿滿的進剿兗州流民時候,青州老窩被攻擊那可就不妙了。
雖然司馬越和茍晞因為兗州統屬問題產生了嫌隙,但此時的兩人還是一條線上。
所以,在傀儡皇帝認慫之后,東海王司馬越就當著朝廷大臣的面,宣布要嚴明朝廷法度,既不冤枉好人,也不放過壞人,要派遣官員前去東萊郡調查所有的事情。
永嘉元年,十二月。
在臨近過年的時候,一隊從洛陽而來的朝廷使者到達了東萊郡。
這支西晉朝廷的領頭官員,正是之前任命的東萊郡太守鞠羨。
一行十幾人,等到進入東萊郡的地界后,就受到了路口東萊軍士兵的盤查。
雖然鞠羨等人說自己是朝廷命官,甚至拿出印綬證明自己的清白,不過依然沒有多受到多少優待。
等到鞠羨得知劉預在惤縣,更是暗中痛罵,擅自更改朝廷的州郡治所,這簡直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很快,鞠羨就見到了劉預,在以尚書臺發布的命令中,詢問了雙方的情況,在此期間,劉預全程都是心不在焉。
因為在這個駢文寫就的公文中,劉預最后聽完,也沒有聽明白里面到底說了什么,全篇華麗的辭藻卻大多數是廢話。
在胡亂搪塞了幾句后,劉預就借口有要事離開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鞠羨一行人。
無知狂徒,竟然不大禮奉詔,竟然搪塞臺省的質詢。
鞠羨憤憤地想,要不是打不過劉預,他早就行使持節宣詔的權力,命令左右把劉預拘拿了。
因為劉預此時更加焦急的是另外一件大事了。
那就是老生常談一般,剛剛受降的降軍的吃飯問題。
按照標準,劉預給這些降軍沒人沒天的口糧就要一斗左右,因為缺乏肉類,這些降兵普遍食量大的嚇人,每個人吃掉十斤煮熟的糧食。
要知道,雖然走掉了不少鐵心離開的人,這些降軍的數量還是有二萬多人,短短一個月就幾乎要把劉預之前的過冬積蓄給吃干凈。
此時,劉預正苦思冥想如何給這數萬張嘴找到足夠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