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萬歷二十一年癸巳京察開始,東林就開始利用京察清洗異己。當時吏部考功司的郎中東林元老趙南星竟然公開宣稱:“內察之典,六年一舉,君子疾邪,小人報怨,皆于此時。以言者之意,就當俎者之意,如詩之斷章,各取所求。”
東林初掌大權,就如此做派,黨同伐異,血洗朝廷,當然要自食其果。
丁巳察典,部院大臣之秉成者,鄭繼之、李志也。”鄭繼之是當時的吏部尚書,而李志則是刑部尚書兼署都察院事。此外主察者尚有考功司郎中趙士諤、吏科署科事左給事中徐紹吉、掌河南道印御史韓浚。
吏部尚書鄭繼之,文秉稱:“鄭繼之楚人也,時楚方與浙、齊合,故掖縣(趙煥)去,而特擁戴鄭繼其位,鄭之烈焰較掖縣更為甚矣。”
而另一位掌主察者,河南道掌印御史韓浚,則被歸為“齊黨”。由于兩位主察之大吏,均有鮮明的黨派背景,因此京察還未開始,門戶互持的態勢,就已十分明顯了。
結果當然是不問可知,自兵部尚書王象乾以下眾多官員受到調查,太常寺少卿丁啟浚、禮部署部事右侍郎孫慎行等東林要人都被處分或逼走。東林黨幾乎被從朝中一掃而空。
然而由于劾及浙黨的一些干將,齊黨、浙黨之間也是漸行漸遠。齊黨的行為,過于露骨,引發許多中立人士的反感,使得自己逐步被孤立,為東林用汪文言策反攻創造了條件。
在這一系列殘酷黨爭中,方從哲居首輔,仍然欲調和雙方。如會推閣員的風波中,三黨內訌,左光斗等東林與楚黨結盟反攻齊黨,兩方的互訐,均歸責于方從哲。
當此關鍵時刻,從哲仍然奏辨:“愿諸臣各捐成心,共扶公道,乞將前后奏章,勑下部院,虛心詳勘,分別是非。”
方從哲雖然一直居中秉公,端平行事但從哲因與亓詩教的密切關聯,立場逐漸已受到了大家的公開質疑。
不過考慮到方從哲的性格和當時他權威的低下,他也未必能夠阻止黨爭的發展,這也是皇室長期的削減相權,以小制大的反噬。
方從哲也知道,隨著執政聯盟的三黨聯盟的崩潰,東林黨上臺勢不可擋,四大閣臣,楚黨劉一燝,處事尚可,但這韓爌野心勃勃,葉向高資格比他還老,威望也足,他執政的日子屈指可數,這方從哲一直在幾個雞蛋上跳舞,現在終于被十六歲的康熙皇帝陛下朱由校逼得他退無可退。
方從哲只好道:“鄭妃雖跋扈,屢生事端,但畢競是神宗貴妃,福王之母,宗室一脈,還請皇上法外開恩。”他性格注定屈服大勢,追隨強權,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朱由校道:“朕自有分寸,定不會無故處置皇室成員。”
如果是有故,可就不能怪他朱由校心狠手辣了,他們父子幾十年的陰影,不報仇難消心頭之恨,如果失敗的是他們,以鄭氏的跋扈,他們必無立足之地。
朱由校他們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有了方從哲這首輔的支持,他們成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這王安一開始是有顧慮的道:“查無實據的事,輕啟開端,恐引皇室鬩墻。”
朱由校道:“鄭妃福王野心勃勃,向有問鼎之志,萬歷四十年朝爭,肇始于此,今又有梃擊、紅丸之案,疑點重重,鄭氏福王豈能置身事外?鄭氏福王縱是無罪,也是活罪難逃,神宗超格賞賜,必須追回,以平內帑不足。”
這才是朱由校和米柱的真正目的,真相或許己淹沒于時間,不可追究,但這鄭氏和福王的活罪是要治的,他獲得的賞賜之多,是太子的數倍,不招人嫉恨才怪。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大臣們但凡有事,就請詣開內帑,邊軍響銀不足,開內帑;內地饑荒,開內帑;水災旱災,皆開內帑,官員有事無事都喜歡讓皇帝開內帑,仿佛是他們請詣的就是悲天憫民,憂國愛國的道德君子,而皇帝不開,則是貪財小氣的昏君了。
萬歷皇帝是一個精明人,是不吃這一套的,國家開支有國庫,關他內帑毛事,要他下詣開內帑,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獲得了一個鐵公雞皇帝的外號。
這個朱常洛登位,那里有他老子這種道行手段?被官員的一忽悠,便下詣拔190萬兩白銀補邊軍響銀,群臣們人人稱頌,稱之為賢君明君,但這請詣開內帑之風愈烈矣。
連泰昌帝的定陵的裝修費用,都由內帑支銀150萬兩支付。
朱由校:“這是國葬呀!大行皇帝是大明皇帝,皇帝寢陵不是由國庫支銀修建嗎?”
四大閣老,六部大臣意見一致:“天下都是皇家的,國庫支和內帑支又有何分別?況自神宗起,這皇帝寢陵、皇宮修建,全由內帑支。”
這個歷代皇帝,登基后即修皇陵,由戶部國庫拔銀,逐年修建,這個萬歷皇帝斂財有術,往天下州府廣派稅監和礦監,撈了不少銀子,在國家支出上,他一毛不拔,但在這自己的皇陵和皇宮的修建上,他是發內帑,自己出銀子了。
這并不是他高風亮節,而是群臣一再勸他節儉,降低、削減這皇陵和宮室的規格,這個老奸巨滑的萬歷無奈,只好自掏腰包,這是為了維持皇室的體面。
萬歷皇帝有兩方面比較愿意花銀子,一是皇陵和皇宮多修建。二是對皇子朱常洵的打賞。
萬歷自覺便宜了長子朱常洛,就委屈了三子朱常洵。于是冊封朱常洵為福王,并且為了彌補未立朱常洵為太子的愧疚,萬歷為朱常洵花錢從來不心疼。朱常洵的婚事,萬歷花了十萬兩,太子大婚,只有五萬兩;為了讓朱常洵住的舒服,萬歷為福王修建超級王府。
朱元璋為了避免子孫們窮奢極欲,立了很多家規,其中一條就是藩王府邸費用不超過三萬兩,結果萬歷給福王的宮殿花了將近三十萬兩。老朱家還有一條更嚴厲的規矩,那就是藩王不得留京,而且必須圈在封地。萬歷太喜歡這個大胖子了,封王后還把福王留在身邊近十年。
即便是福王離開你萬歷到封地去了,萬歷仍擔心朱常洵過得不好,于是又賜給朱常洵四萬頃良田,福王看到這筆賞賜自己都不敢接,因為它超出祖制太多太多了,接了怕成為眾矢之的。無奈萬歷只好減半,但是兩萬頃仍然是一筆巨額數字,多到什么地步,整個河南的良田加起來都不夠,只能從臨省山東、湖北劃撥。
福王之后的貪婪之舉就傷到大明帝國的根基了。朱常洵就藩之后又看上了江都到太平沿江的雜稅,還有四川的鹽稅和茶稅。還向萬歷伸手要淮鹽,而且不是一次性要,每年都要一千多引,他要拿到洛陽來賣。
以上這些萬歷統統答應了,江淮和四川都是明朝賦稅重鎮,萬歷相當于把國家重大資產免費轉給了朱常洵個人。
而且這些舉動還會產生蝴蝶效應,朱常洵將淮鹽引入洛陽,而洛陽是河東鹽的銷售重鎮,為了賣自己的鹽,福王嚴令洛陽地區不得銷售河東鹽,而河東鹽的銷售利潤是邊軍將士的重要軍餉來源,萬歷此舉無異斷了邊軍的糧餉。
這個福王也就成為天下最有錢的親王了,當萬歷在做一個最優秀最仁慈的父親時,他對他們朱家江山的傷害卻深及骨髓。
到了康熙年代,論輩分,福王朱常洵乃是今上的叔叔,按太祖皇帝朱元璋的設計,所有的親王郡王均“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這樣,這位沒當成皇帝的親王在洛陽封地,除了享受榮華富貴,委實別無他事。
當地人稱:“常洵日閉閣飲醇酒,所好惟婦女倡樂。”當時的河南是農民問題的重災區,旱、蝗兩災相繼,人相食,福王的奢侈引發了諸多不滿。
這些在深宮之中的朱由校都知道,他不相信王公大臣們會不知道,現在這個朱由校為空了一半的內帑而憂慮時,這個福王卻是終日飲作樂,由米柱出現的蝴蝶效應,這頭大肥豬等不到李自成來宰,而是朱由校決定自己宰了。
這個凡事講究和光同塵,一團和氣的方從哲如果配合這個皇帝親政,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如果他不識趣,自然就會找一個識趣的人來做。
皇帝是明白一件事的,治理國家不外乎是國富民強四個字,財政崩潰了,問題多多,但如果是國庫充足,這個錢就不是問題了。
萬歷中興之說是來自三大征,三大征的底氣來自張居正改革的財政積累,三大征也消耗光了大明的底蘊,所以建奴是迅速的崛起。
面對建奴的壓力,他們唯有迅速的積累財富,這迅速回血的辦法就是殺肥豬,這康熙皇帝就看中了兩頭肥豬,準備宰了回血,這個米柱就充當劊子手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