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衛生所的大門大清早就被敲開。
幸好老大夫沒有去送岳亮,迷迷糊糊打開了門,看見了從張小劍一行人。
卓非背著迷迷糊糊,身體已經非常虛弱的王婉兒走了進來,將她放到了椅子上,說了聲:“大夫,還得再來一針兒。”
王婉兒不知道是懼怕疼痛,還是嗓子干的難受,開始了劇烈的咳嗽,咳的聲音響徹這本就不大的衛生所,好像要將肺子咳出來。
柳眉和葉墨竹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一個拍著她后背,一個道:“忍著點,忍著點。”
咳了半天,王婉兒終于咳舒服了,才深吸了一口氣。
老大夫卻道:“你們還是盡快去城里做一下全面檢查才吧。”
張小劍點頭應是,老大夫一轉身,去準備了退燒針。
沒過多一會,他喊了一嗓子:“好了。”
于是,一左一右的柳眉和葉墨竹攙著王婉兒進了被遮擋的空間之中,沒過十秒傳來了王婉兒的慘叫,然后又是一連串的劇烈咳嗽。
然后很快,張小劍和卓非看到了即便有人攙扶還是單腳蹦出來的王婉兒。
待紅著臉蛋的她用半邊屁股坐下,卓非:“先歇會吧,等不那么疼了,咱們再上車。”
“那正好,你們等會我。”孫叔開口,然后拉著丫丫走出了衛生所。
沒過多久,丫丫倒是先回來了,手里捧著一個一大罐黃桃罐頭,開了蓋子,還放了一個塑料小勺。
她來到了王婉兒的面前,用沒用塑料勺盛,而是用塑料勺挖進了一瓣黃桃里拎了起來:“姐姐,你吃罐頭,吃完就好了。”
王婉兒雖然現在毫無食欲,但還是一口吃下了黃桃,一邊咀嚼一邊用手揉了揉丫丫的小腦袋。
丫丫又挖了一瓣黃桃罐頭時,大門再次被推開,一臉笑意的孫叔走了回來,手里拎了一筐雞蛋。
張小劍知道這是孫叔給他們準備的土特產,沒等他開口連忙推脫。
孫叔卻道:“你這小子咋這么臭不要臉呢,也不是給你準備的,是給丫頭準備的,等病好了一天吃一個,補補身子。”
說著,他提著籃子遞給了張小劍。
張小劍接過,笑了笑,覺得這一筐雞蛋有點沉。
孫叔家是啥條件,他們又不是不清楚,他們臨時要走,孫叔剛才估計去舍了臉面。
等王婉兒好了些,眾人當然不宜久留,只是一出門準備上車前,忽然發現這早上本來好好的天空怎么忽然間就陰云密布了起來?
丫丫有些不舍的開始和哥哥姐姐們告別。
小孩特容易動感情,他們相處時間雖然不長,但這兩天丫丫的確吃了很多肉,感覺過了兩天年,想著就要分開,小姑娘紅了眼睛。
柳眉抱起了丫丫,和她約定年底之前一定會再來一次,丫丫這才好轉了不少。
臨了時,天空飄起了雪。
孫叔拉著丫丫的小手,看著自家閨女紅著臉蛋用力的揮手,送別著那輛已經慢悠悠的走到視野盡頭的越野車說了聲:“走吧,回家吧。”
一個小時之后,小雪變成了大雪密布天空,被呼嘯的狂風吹起,席卷了人間。
高速之上的豪車也受到了影響,口哨戛然而止,岳亮發現視野能見度越來越低,不敢快又不敢慢,只能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繼續前行。
打開交通廣播,恰巧不巧的聽到了廣播里正在播報當前他所在這條道路上的交通狀況。
“開往寧遠的a33國道因大雪現已封停,道路內已發事故造成了六車連環追尾,人員并無傷亡,目前相關部門已經趕往,請附近的車輛盡量繞行或....”
聽到這里,岳亮皺了一下眉頭,他左看看,又看看,決定繞小路去寧遠,去寧遠的小路叫做風雪坡,需要繞穿過一個村子,繞一座山。
一般只有附近住的村里人才知道,雖然路程拉長了一些,道路也不太好走,但總歸比在這高速上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強。
仔細的看著路牌,岳亮熟門熟路的找到了下村的土路,然后一打方向盤,拐了進去。
風雪也變得越來越大,豪車越發顛簸,岳亮甚至懷疑,這從婚慶租來,估計八成是拼接上的加長所謂豪車會不會就此兩半。
好不容易穿過了村子,終于來到了道路狀況好了不少的山道。
只是這里急彎太多,岳亮又不得不小心謹慎的轉彎。
在路過一個幾乎快要急轉彎時,由于角度太小,豪車太長,岳亮只能一退一進的操作著。
當他的車終于要拐進彎道可以正常行駛時,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猛然向前一傾,耳邊遲遲的一聲嘭的聲音才傳來。
岳亮不知道現在外面的畫面極為美好。
一輛五菱榮光因為視野能見度,以及道路太滑的關系沒剎住車,懟在了只露出一角的豪車后屁股上。
如果這真的是豪車或許會好一些,可是之前岳亮猜的沒錯,這是一臺婚慶拼的加長版豪車....
所以五菱榮光的司機慌神的一瞬間,看到了前面只能看到半截屁股的后備箱彈了開來。
撞擊力量崩碎了捆綁在錢上的紙條,大風力量又十足,一瞬間無數粉紅色的鈔票,和漫天的六凌雪花混在了一起,紛紛揚揚的彌漫在了前擋風玻璃的視線之中。
五菱榮光上的司機傻了眼,他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呆坐在了車上。
同時撞了一下方向盤的岳亮氣急敗壞的推開了車門,于是看到了他的錢在漫天飄灑。
被吹散的錢舊舊的,有些褶褶巴巴。
如果可以聞味道,可能會有石灰味,也可能會有雞屎味。
他從未想過,居然會發生這種意外,愣了一瞬間,沖向了后備箱處,然后不顧漫天風雪中的粉紅,狠狠的將后備箱的蓋子扣了下來,卻發現自己一松開,蓋子又要彈起,鎖壞了...
五菱榮光的車門也在此時被推開。
在這荒郊野嶺的犄角旮旯山道中,他下車就讓岳亮感覺到了一股危險氣息。
司機是個中年平頭男子,看起來很和善,他一邊喊著:“兄弟,不好意思啊。”一邊拿起了夾在了他車上雨刷上的錢,被卡主的雨刷恢復了正常動作,蹭著玻璃上的霧氣,發刷極有節奏的輕響。
岳亮并不知道這時應該說什么,納納的單手接了過來,另一只手死死扣死后備箱的蓋子,很涼,很刺骨。
司機見岳亮不回話,一邊笑著:“您可真有錢啊。”一邊看了一眼,同樣無刷不停在刷的豪車后擋風玻璃,看到了里面好像沒有人,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于是他又道:“多錢我賠你,我去打電話給保險公司。”
說著他一轉身,打開了他五菱榮光的車門,沒找保險公司的電話,沒拿手機,反而在車座子下面拿出了一把板子,然后背過了手。
風雪切割著兩人之間的視線。
岳亮沒有看到察覺到了事情不對,于是再顧不得按著后備箱的蓋子,一轉身跑到了車的副駕駛位置,拉開了車門,找到了今年回村子,他特意朝老胡村長要的那把土槍。
來不及關上車門,拎起槍之后他轉身,看到司機舉著板子距離自己只有兩步遠的兇狠樣子。
司機再進一步后,他抬起了槍,槍上裹著的碎花布被大風吹飛,他的手指來到了扳機前。
看到黑漆漆的槍口,聽著身后那后備箱再次開啟后大風卷著錢的聲音,司機師傅一瞬間仿佛變成了冰雕,雪花拍在他的臉上,他似乎毫無知覺。
同樣駛進了高速公路的越野車上空調正在吹著暖風。
又打了一陣屁股針的王婉兒似乎好了不少,已經有精神頭和大家說說笑笑。
因為風雪太大,張小劍打開了交通頻道廣播,聽到了不久之前岳亮聽到的那條已經不知道重復了多少遍的緊急插播道路封停廣播。
張小劍正琢磨,這前面的路還能不能過去時,柳眉開口道:“小劍,我知道一條小路,能繞進寧遠,別看婉兒現在蹦的歡,沒準過一會兒就又不行了。”
開著車的張小劍當然點了點頭道:“行,你指路。”
王婉兒笑道:“那有你說的那么脆弱,我感覺我好像好了。”
葉墨竹這時從腳下拿起了丫丫不久之前喂給王婉兒的黃桃罐頭,擰開了蓋子:“再吃兩口,我覺得有奇效啊。”
王婉兒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
葉墨竹擰上了蓋子,又拎起了一瓶礦泉水問道:“那要不要喝點水?”
“好吧。”王婉兒接了過來,抿了兩小口。
這時,已經用袖子蹭清楚了玻璃的柳眉又打開了導航開始了指揮。
沒過多久,越野車自然如愿的開進了鄉間土路之中,碾著隔著車窗都能聽到的咯吱咯吱聲音,一路穿越了只能看見煙囪冒著煙,卻不見一個人的小村莊。
進入山道,張小劍發現風雪又大了,但道路不再那么顛簸了,就問道:“不是,你這從那知道的小道啊,確定能穿過去?”
柳眉一笑:“寧遠周遭的希望小學,小村子我幾乎都去過,你聽我的,肯定能穿過去。”
張小劍回了聲:“行吧,這小道又這么大雪,真怕出事,卓非你提點神,幫我盯著點前面。”
卓非瞪起了自己的眼睛雙眼皮:“好嘞。”越野車又開了一段,他看到了一抹粉紅色的紙張裹著風雪掠了過去。
卓非皺著眉頭揉了揉眼睛,想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覺,應該是吧...這天上有錢...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