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腥惡心的一面,外面那些年輕人沒幾個見過。
且空氣中那濃郁到散不開的腥臭與空氣清新劑相結合起來的味道,讓那個短發承受能力差的女生直接推開人堆到外面嘔吐出來。
恐懼與尖叫混作一團,現場雜亂不堪,可怖的影子像是張開的雙手,在這幾個年輕人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接著,北川寺那古井不波的聲音響了起來:
“安靜。”
他過于冷靜的聲音猶如降溫的冰塊,讓所有人都冷靜下來。
領頭的三個男生這才驚疑不定地看著腦袋與身體分家的海老名里奈,強忍著心中的不適,以極端顫抖的語調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里奈她到底是怎么了?”
北川寺目不斜視,語氣平淡:“死了。”
而看見他這副平靜的樣子,領頭的一個寸頭青年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怒氣,他徑直沖上來,用力地揪住了北川寺的衣領,惡狠狠地看著北川寺,聲嘶力竭地擠出聲音:“我當然知道里奈死了!但她是怎么死的!你不是過來找她的嗎?!”
在這位寸頭青年看來,北川寺是過來找海老名里奈的,那么原因和責任應該都從這個家伙身上找才對。
他肯定與這件事有關聯!
這就是人的情緒,接受不了事實的同時去責怪他人,以無能狂怒發泄自己心頭壓抑著的恐懼。
北川寺抬起頭,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只是簡單地吐出兩個字:
“放手。”
北川寺的眼神冷徹入骨,這讓寸頭青年禁不住松開手掌,害怕的倒退兩步。
北川寺沒去管這個沉浸在悲傷中的寸頭青年,他一邊湊近尸體,一邊聲音淡淡地說道:“把怒火撒在我身上毫無意義,也毫無作用,這你應該也清楚,海老名里奈死了就是死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就算你接受不了,也是事實。”
“你現在與其在那里無能狂怒,倒不如選擇報警。”
說完這句話,他站穩腳跟,細細觀察著尸體。
尸體脖頸的傷口與石川快斗差不多,感覺就好像是有人直接憑借蠻力將海老名里奈的腦袋生生地擰下來的。
北川寺雙眸中閃過黑氣。
尸體被蠻力而扭曲的脖頸處纏繞著烏黑的怨念,只不過那怨念正在緩緩溢散消失。
北川寺又看向靜靜閉著雙眼的頭顱。
黑發散開布滿了整個圓弧洗手池的海老名里奈頭顱的面色非常平靜,眼皮閉上,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伴隨著淅淅瀝瀝的水聲,頭顱上下浮動...
接著——
原本靜靜閉著的眼皮忽然睜開,淡褐色的眼珠怨毒地看著北川寺。
整個平靜的臉色也瞬間轉變成了怨恨與不甘,她死死地注視著北川寺,恨不得把眼珠都瞪出來。
北川寺看著她,接著回頭看向被嚇得不輕的眾人:“說起來讓你們報警,你們報警了嗎?”
“咳咳...內海剛出去報警了,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來了。”
看著海老名里奈突然轉變的表情,所有人臉上都是害怕地倒退了兩步。
與此同時他們也發現了,北川寺這個距離距離尸體最近的人連臉色都沒有半分變化。
北川寺沉吟一聲,隨后點頭道:“行,我知道了。”
尸體就在這里,從手腕處深色的青紫色指痕也能看出是那些孩童怨靈下的手。
接下來就是跟著這些人去警署錄口供走程序了。
就在北川寺剛想移動的時候,女廁門口傳來了嫩生生的叫聲:
“寺君!在嗎?不好意思,能不能讓開一下。”
從人堆中擠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正是剛剛搭車過來的神谷未來。
神谷未來目光先是看見了海老名里奈那顯而易見的尸體,她目光一縮,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尖叫出聲。
她的心理素質一向都很好,從公園藏尸案事件中就可見一斑。
現在看見足以讓一般男生都害怕得面色蒼白的一幕的時候,她也只是挑了挑眉,沒有過多做出評價。
“走吧,我們出去等結果,神谷。”北川寺顯然沒有待在死過人的廁所中聊天的想法,他第一個走出去,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神谷未來乖巧地跟在了北川寺身后,懂事地沒有馬上發問。
兩個人出了KTV站在門外。
KTV現在已經亂成一團了,許多人都聽說‘MARY’KTV出事,不少人都拿著手機在外錄像,上傳到朋友圈、SNS之上。
再附上評論,博得別人的熱度。
這也充分表現出了‘人喜歡看熱鬧’這一點來。
“寺君,究竟是...”神谷未來看見尸體的慘相,其實心里面已經有數了,但她還是想從北川寺嘴里得到答案。
北川寺簡單地將自己趕到過程說明了一遍。
“只不過我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就是你看得那個樣子。”
“...嗯,沒能趕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神谷未來搖頭輕嘆。
剛剛還在手機中精神滿滿交談的人,現在一下子就死掉了,誰能簡單地接受呢?
正當神谷未來還打算說話的時候,從她背后傳來了一道沒好氣的女性聲音:
“竟然又雙叒叕是你?北川小子?”
北川寺與神谷未來回頭看過去。
只見提著一手東西的崗野良子正氣勢洶洶地趕過來,她看著北川寺,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是二月八號,周六。為什么你這家伙就好像跟死神靈魂捆綁了一樣,去哪兒都能發生事?”
今天本來是周六休假日,最近沒什么大案子,她自然也就樂得清閑出來過雙休日。
世界和平,一切如往常一樣,誰又不喜歡呢?
崗野良子本來還在澀谷區逛街買東西,就聽見傳呼機里有人呼叫,讓正在澀谷區的警員趕到這邊來組織秩序。
什么都別說了,崗野良子只要一看見北川寺,心里面就清楚了,這家KTV鐵定發生一起兇案血案。
“這一次尸體第一發現者又雙叒叕是你,對吧?”
崗野良子再一次重復著她已經重復不知道多少遍的問話過程。
“差不多,死者的名字叫做海老名里奈,我本來就是過來找她的。”
“你過來找她?”崗野良子眉毛一皺,聲音壓低:“難不成又是那種案子?”
北川寺不慌不忙地點頭回答道:“廁所里一共兩個通風口,都無法容納人體穿過,良子你也可以抽調KTV的監控錄像看看,海老名里奈進入廁所后應該是沒人進入廁所的,而且她的死法與石川一樣。”
“...嗯,不管怎么樣,都要等我同事過來再說啊,你先等一會兒,按照流程還要錄口供,只是個流程而已。”
崗野良子和北川寺都是熟人了,所以也就沒有過分的為難他。她簡單地交代兩句后,就直接上前開始組織疏散人群。
而這一弄就弄到了晚上。
畢竟是出了人命的案子,沒有人敢松懈。
北川寺也看見了海老名里奈的雙親,他們在見到海老名里奈的時候,哭得聲音都嘶啞了,海老名里奈的母親甚至還一度昏厥過去,醒過來之后又哭。
據崗野良子說,海老名里奈與父母經常發生矛盾,還時常不歸家,可當真正發生事件的時候,第一個趕到的也是海老名里奈的雙親。
看著哭成淚人的相互扶持的中年人,北川寺收回目光。
他就是這樣的人,或許會內心感慨,但卻不會表現出來。
但神谷未來卻不同,這個小女生雖然對待大多事情的時候都處事不驚,但看見如此讓人心痛場面的時候,眼眶也是微微發紅落淚。
善良是人之常情,也是好事,北川寺不討厭善良的女生。
但若是不盡早解決四人捉迷藏游戲的詛咒,像海老名里奈這種被害者只會越來越多。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
北川寺與神谷未來作為死前還與海老名里奈交流過的人,自然是重點照顧對象。
而對此北川寺也是實話實說,只是將四人捉迷藏游戲給隱藏了。
神谷未來回過頭看向身邊不發一言走著的北川寺,開口問道:“寺君,接下來要怎么辦?”
是的,事情已經進行到這種地步了,接下來北川寺又打算怎么辦呢?
她想知道北川寺的打算。
“我打算明天去拜訪賴戶城。”
對于神谷未來,北川寺沒什么好隱瞞的,他語氣頓了頓繼續道:“作為遺失的御川》的作者且同時作為御川本地人,賴戶城應該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秘辛,關于御川小學昔日隱藏起來的東西。”
“賴戶城那邊調查結束后,同樣也要去御川那個地方看看現實中的御川小學。”
說不定從那里能夠找到一些突破口。
“是嗎?那需要我照看繪里嗎?”
“偶爾看上一眼,確定她還活著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就不用多操心了,千葉螢那邊我也會聯絡,這幾天估計再為她治療估計有些困難。”
事實上千葉螢的雙腿差不多恢復了,現在只是缺乏鍛煉,北川寺再給她注入死氣也只是縮短她康復的過程而已。
神谷未來腳下一停,看著北川寺,突然開口道:
“寺君,你這個暑假有什么預定嗎?”
“你問這個干嘛?”
北川寺有些奇怪。
且不說他暑假的預定有無,單就說目前連春假都才過去一半多一點,神谷未來就已經想到暑假的事情了?
“呃——我很好奇嘛!”神谷未來大眼睛一轉,拿出以往的臺詞。
好奇?
北川寺沉默一會兒,直接開口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帶著繪里出去旅游吧,帶她出去開闊眼界。”
“旅游?...這還真不像寺君會說出來的話。”神谷未來有些詫異。
本來她還打算自己先提出邀請的,但沒想到北川寺與她的思考結果差不多。
北川寺顯出無所謂樣子回答:“整個暑假都憋在家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到時候我可以一起嗎?”
神谷未來停下腳步,雙眸晶瑩地看著北川寺。
見她這副樣子,北川寺禁不住奇怪地問了一句:“你家里人同意?”
一提到這個話題,神谷未來原本神采奕奕的神色就黯淡不少,她撇撇嘴,語氣中多少帶了些怨念:
“以前和寺君你說過吧?我的雙親是做民俗方面工作的,這個暑假我父母早就有預定了,他們又要去調查采風了。去的地方...好像叫什么‘伊晦島’吧?”
“伊晦島?”
北川寺念叨著這個島嶼的名字。
“嗯,位于沖繩那一帶,是一個偏遠的小島。據說那里現在還有人生活,只不過來往需要用船只交通,很不方便。”神谷未來聳聳肩,似乎想要早點結束這個讓她不太高興的話題。
“沖繩啊,這次暑假倒是可以去那邊旅游看看,若是你父母同意的話,帶上你也沒有問題。”
北川寺心思一動便有了決定,日本的南國沖繩,那可是響當當的旅游勝地,要是放暑假的話,去那邊放松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那就這么決定了!寺君。”神谷未來嘿嘿嘿地點頭。
她有十足的把握說服自己那個‘我很好奇’的老媽與沉默寡言的老爸。
跟著北川寺去旅游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北川寺也沒有猶豫直接說道:“具體的我們到時候再說吧。”
“嗯!”
神谷未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將神谷未來送回家后,北川寺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思考著明天應該做的事情。
首先是聯絡千葉螢與千葉倉姐妹,他估計這幾天要去一趟神奈川丹沢山區御川小鎮一趟。
再然后就是北川繪里的問題。
這個月的生活費早早地就打過來了。
在外國的母親也沒忘記北川寺與北川繪里,在打過來生活費的同時,還寄過來了許多當地的特產。
這讓北川繪里也高興了好久。
“安頓好繪里后,就出發去神奈川,爭取在京北高中開學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掉。”
北川寺覺得自己要是再翹課請假,估計要被學校做降級處理了。
“而處理好這些事情的關鍵就在于明天的賴戶城拜訪了。”
他捏著下巴,心中已經有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