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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選擇

  對于蘇澈來說,無論是后周還是燕國,他對其都沒有任何好感。

  因為曾經的梁國被它們一分為二,此時成了后周的北境和燕國的南域,而在不久的將來,也一定會詳細劃分行省,重新確立州郡。在江湖合流之前,便融入進一國之內。

  更別說,這場滅國之戰,是積弱而毫無準備的梁國,被虎視眈眈籌謀已久的后周跟燕國,以雷霆之勢覆滅,他的父親和家里人,都因此戰而殤。

  蘇澈能理解戰爭的殘酷,也知曉馬革裹尸,各為其主,但心中仍舊意氣難平。

  于心底里,在方不同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誰都不想選。可是,此前說過的立場,是他站在墨家的這一方面去考慮。

  蘇澈很糾結。

  方不同看見了他緊皺的眉頭,也猜到了他此時心中所想。

  “其實你也猜到了,是我自己心里有了放下的念頭。”他嘆了口氣,“老實說,墨家此時還堅持的人里,恐怕也只有我了。”

  蘇澈張了張嘴,沒說話。

  “墨家除了那些打鐵熔煉的手段,最重要的,還是那三位大修行。歐大師身懷墨家所有冶煉秘術,車夫將墨家煉體訣融會貫通,大劍師恪手里更有墨家的傳承神兵。”

  方不同笑了下,笑得有些苦澀,“可以說,只要他們三個人妥協了,那即便墨家還在堅持,那也沒什么用了。”

  蘇澈自是能聽得明白,得了這三位大修行的效力,便相當于取得了墨家的冶煉技藝、煉體功法以及傳承神兵。

  這如同釜底抽薪,跟將墨家掏空沒什么區別,可以說屆時除了這座機關城還在此屹立外,墨家總院內部已經不剩什么了。

  “他們三人都出身墨家。”蘇澈說道。

  “車夫自數年前從京城回來后,便一直在后山瀑布修行,至今沒有出關,他是最淡泊名利的一個。而且你或許也知道他與你父親之間的事情,車夫一直想挑戰他,只不過如今沒有了機會。”方不同笑了笑,“如果他知道當今發生之事,恐怕最想做的,應該是為你父親報仇吧。”

  蘇澈聽了,有些疑惑。

  “歐大師是墨家的老人,但他看似是在后山,對一切都不聞不問,可實際上,不管是熔煉還是制作機關,整個機關城內所有人加起來耗費的材料,都比不上他一個人。”

  方不同說道:“而如今墨家局勢緊張,機關城內資源日漸消耗,已經捉襟見肘。若后周和燕國許以重利,他就會離開墨家。”

  蘇澈有些不敢置信,“怎么會,他是墨家老人...”

  “他會。”方不同眼神里很是確定,“他包括他的父輩,畢生心愿便是煉制出神兵,可公輸家煉器橫壓一時,尤其是在公輸家出了一個鑄劍天才公輸火藥之后。

  他已經老了,不客氣地說,要是沒有奇跡出現,他一輩子也別想趕超公輸火藥,更何況是煉制神兵。所以,他會投效朝廷,因為有足夠的煉器材料讓他練手揮霍。當然,前提是朝廷會為他開出這個條件。”

  聽他這么一說,不知怎的,蘇澈心底有些發涼。

  因為從前不相信,可對方是了解墨家的,也是了解墨家每一個人的。哪怕此言并非確實,那也是依據。

  “你是昨天到的。”方不同說道。

  蘇澈點頭,他知道,對方如此轉折,應該是為了說大劍師恪。

  “在你到機關城的時候,我跟大劍師恪見過一面。”方不同指了指眼前,說道:“就在這里,當時在場的還有穆大師,盜帥幫你找的那個莫小飛的師傅。”

  蘇澈搖搖頭,“前輩還是什么都知道。”

  “當然,只要是這機關城內,陽光底下的。”方不同和藹一笑。

  蘇澈因為與對方的談話,而消去了對于眼前之人不少的警惕。

  原本,他覺得對方會討厭自己,因為墨家如今的現狀或許會直接翻臉,把自己趕走。

  但他沒想到,對方會與自己說這么多,哪怕看似是與自己無關緊要,可細細品味,便不難聽出其中提點之意。

  “前輩跟他見面,不愉快嗎?”蘇澈問道。

  “意見相左。”方不同道:“他對你來墨家并無異議,但你在機關城的一切,他并不打算幫你,包括墨家的其他人也都會如此。”

  蘇澈沉默片刻,然后道:“能讓我來墨家暫避,已經是情分。”

  “他想跟朝廷合作,恐怕也已經選好了。”方不同道。

  蘇澈臉色一訝。

  “他是大修行,掌墨家神兵,是墨家武功最高之人,便是與江湖其他三境大修行相比,也是頂尖的那一批人。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

  方不同說著,聲音不由壓低下來,“他用的是劍,但練的卻是外家硬功,沒有真氣,全靠一身氣血之力,是純粹的武夫。”

  金剛無鑄雖然是煉體之人入三境之后的統稱,但一般煉體者,即便是傳統武夫,除卻打熬筋骨,強化氣血外,依舊會輔內修行,以氣血和內力去錘煉五腑,達到內外無漏的地步。

  但蘇澈在今日知道了一個例外,大劍師恪。

  沒有真氣,這不代表是弱點,但相比來說,其人五臟六腑,便要比其他無鑄境界的大修行要薄弱,會更容易受神橋之境的強者克制。

  “所以,前輩的意思是,他是身體有疾,無法修煉真氣,才會選擇朝廷來根治?”蘇澈問道。

  “你可以這么理解。”方不同道:“墨家也有內功心法,但他都練不成。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既然要滴水不漏,便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蘇澈看著對面之人,問道:“前輩為何告知我這個?”

  “告訴你也無妨,你現在還威脅不到他。”方不同微微一笑。

  蘇澈一愣,也是失笑。

  “是該放下了。”方不同朝后靠在椅子上,神情中有一點點放松。

  但哪怕這是最有利于墨家的選擇,他依舊不忿,也仍有對墨家未來的擔憂。

  “如果要做選擇,我更傾向于燕國。”蘇澈說道。

  方不同看過去,對此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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