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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情理

  “所以,在喬師姐找上我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別的師兄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是開心吧,可當時的我,只以為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嚇得說不出話來,心里只想著這回完了,可若是她能給我個活命的機會,就算讓我磕頭我都愿意。”

  明明洛青已經聽不到了,可白小魚卻仿佛是在跟人傾訴、將壓在心底的東西說出來一樣。

  “原來她是讓我害人啊,我既是沒得選擇,也覺得幸運,只要不是害我就好了,至于害別人,呵,不管是誰,那跟我又有什么關系?人在世上活,不就是要恃強凌弱么。”

  白小魚忽地將鐵锨一摔,變得又哭又笑,“可你怎么能這樣呢?你是朝廷命官,不該是瞧不上江湖門派么,為什么要看得起我這個廢物啊?你不是應該連搭理都不搭理的么?”

  “我提醒過你的。”他抹了把臉,“你好蠢,好笨,是你自己尋死,這不能怪我。”

  白小魚嘴里說著,跳上土坑,將洛青拖了進去,然后拿起鐵锨,在坑邊看著,半晌沒有動作。

  “反正也沒人知道了,洛大人,您就在這安息吧。”

  他說著,鐵锨鏟了土,可怎么也丟不下去。

  “怎么,不忍心了?”

  身后的林子里,忽地傳來似笑非笑之語。

  白小魚被嚇了一大跳,“誰?!”

  喬芷薇腳步輕盈,慢慢走近。

  “喬師姐?”白小魚先是松了口氣,接著有些疑惑,“您剛剛,不是走了嗎?”

  “我要是走了,不就聽不到你說這么一番心里話嘛。”喬芷薇像是在笑,但艷若桃李的臉上,滿是譏諷。

  白小魚本能覺出一絲不對勁,卻也沒有第一時間往‘對方要殺自己’這個可能上去想。

  “喬師姐誤會了,我這人緊張的時候就容易自說自話。”他說著,用鐵锨朝坑里填了填土,且動作幅度越來越大。

  “他擋了師姐的路,本來就該死,要我看,就這么埋了他還是輕的。”白小魚討好般地說著。

  喬芷薇朝那土坑看了眼,然后聽著林間沙沙的風聲,以及開始投下光芒的月亮,煞有其事地點頭,“的確,擋了我的路,就該死。”

  白小魚附和點頭,“師姐威武,師姐說得對。”

  “哦?”喬芷薇挑眉。

  白小魚心頭一跳,連忙道:“我對師姐可是忠心一片,唯師姐馬首是瞻,恨不能效死!”

  “那現在就到你效死的時候了。”喬芷薇細聲細氣地說著,聲音糅合在風里,膩人而纏綿,“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也只好讓你去死了。”

  白小魚一聽,心中一駭,當即手腕一抬,一鐵锨沙土就披頭蓋臉地揚了出去,然后腳下一動,已踩輕功,便飛身上樹,朝林中深處而去。

  喬芷薇拂袖,真炁涌動,飛來的沙土便盡皆被擋住。

  她看著對方遠遁的身影,冷笑一聲,抬腳追了上去。

  窗子沒關,風從外面吹進來,吹得桌上紙張嘩啦作響。

  蘇澈打了個哈欠,從房中出來。

  此時天還沒亮,他在想這洛青在搞什么,晚上有風,怎么還敞著窗睡?而且聲音這么吵,他怎么還不把窗戶關上。

  蘇澈敲響了洛青的房門,可叩門幾聲,里面均未有人回應。

  “洛大人,你在里面嗎?”他問道。

  沒有人回應,蘇澈眼簾低了低,沉心靜氣,凝目時劍識已開,五識之外的感應讓他幾乎能確定房中無人,因為他并未感知到任何氣機。

  “出去了?”他心想。

  可推了推門,房門是從內插上了的。

  蘇澈略一皺眉,直接轉身,開門走到了外面。

  回廊上,他看那被風吹得擺動咯吱的窗子,然后閉了半邊窗,雙指夾了打火石一搓,便將窗后桌上的燈點亮了。

  燭火有些搖晃,光亮顯得飄忽。

  蘇澈借著燭光看了看房中,甚至還朝屋頂看了看,不算很大的房間里,的確是空無一人。

  他低頭看了眼窗欞,洛青應該便是翻窗走的,只不過有風的緣故,窗臺上沒有鞋底沾上的泥沙。

  要知道,今夜是下過雨的,而洛青也曾出去過。

  蘇澈沒吹燈,將窗子關了,回身看向院中,看向外面的夜色。

  洛青能有什么要事呢?甚至都未通知自己便走了。

  這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

  這段時日的接觸下來,蘇澈大概能知道對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小心、謹慎,且不會魯莽,他甚至能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家父親的一點影子,都是那么持重。

  但現在,這樣的一個人,會在如此夜里不知去向么?

  聯想到之前白小魚來時所說的,今晚桃花劍閣遭了賊人,蘇澈的眼神便不由凝重幾分。

  堂堂持劍八派之一,如何會遭賊?

  這該是膽子多么大、武功多么高的賊人,才敢來這里撒野?

  更何況,看之前桃花劍閣門中弟子的架勢,似乎是已經有東西失竊的,那賊人業已得逞的意思。

  但凡當賊,除了要有手藝之外,還要跑得快,不論是腳程還是輕功,都得高于常人。可這里是桃花劍閣,是有大修行所在的當世大派,若不是同境界的大修行親至,便是輕功再高明,也得留下。

  可一個大修行來當賊,這似乎不太現實。

  蘇澈沉思片刻,將衣衫穿好,握著劍便朝院外走去。

  不管如何,他都得找到洛青,因為方才沒來由的,他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將院門關上,蘇澈轉身,看著眼前被風吹得干凈的甬道。

  空氣中隱隱帶著一點雨后的泥土腥味兒,卻是將這桃山上最多的桃花香氣蓋了下去。

  四下偶有燈火,這邊卻沒見到巡夜的人,除了風聲以外,也沒有聽到有什么喧嘩,許是那賊人已經離去了,或者是被抓了。

  他深吸口氣,剛待抬腳往前走,忽地頓了頓步子,下意識朝左手邊的甬道看去。

  那邊不遠,就是白小魚住的地方。

  桃花劍閣里,門下弟子住宿居所不同,一是武功高強的弟子可住院落,每人都有獨自的房間,且院子還配以雜役。再者便是大通鋪,雖也是小院,卻是一群人住在一起,床鋪挨著,像是那種炕。

  白小魚就是睡炕。

  不知怎的,或是心血來潮,蘇澈就想過去看看他,問一問。

大熊貓文學    我命清風賒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