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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小人物

  “到底怎么了,這么急?”

  出了房間之后,郎仁見包文煥依舊緊繃著四下張望,不由開口相問。

  包文煥看著不時經過的男女,神情戒備,目光卻如在尋找什么。

  “出大事了。”他低呼一聲。

  郎仁自是不解。

  “剛才那人,出身北燕,而且一定是大人物。”包文煥邊走邊說。

  郎仁先是一驚,急忙道:“你認識他?”

  “認識個屁。”包文煥說道:“我之前注意到他門外支開的隨從,他們雖然穿的是常服,看著不起眼,可衣袍下卻著輕甲,有一人解錢袋時被我看到一角。”

  “三國甲衣制式都差不多,燈火朦朧,是不是你看錯了?”郎仁心下稍松,原來這還是不確定的事。

  包文煥冷笑一聲,繼而沉聲道:“北燕以雪山寒鐵與后周交換鑄甲術,細致上跟咱們大梁皆有不同,我還能認錯那甲片?再說他們雖罩了咱們大梁的衣袍,可那靴子卻沒換下來,即便有袍擺遮掩,但他北燕精騎的角靴我豈能看錯?”

  “北燕精騎?!”郎仁臉色大變。

  這是一支讓大梁聞風喪膽的軍隊,他們如狼般兇猛,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低聲!”包文煥道:“還有他們腰扣上的指環,那是從手上解下來隨手放置的。”

  “八角騎弩。”郎仁同樣凝聲。

  包文煥與他已經行至畫舫外,點頭,苦笑一聲,“四個北燕精騎來了咱們京城邊上,還上了這畫舫,我真是不敢想啊。”

  “你是覺得,來的并非只有他們幾個?”郎仁沉重道。

  “你覺得呢?”包文煥搖頭一笑,隨即肅聲道:“必須回城,示警!”

  郎仁重重點頭。

  兩人無視船上姑娘的挽留,從甲板一側跳上了隨行畫舫的小這些小船就是為了給船上客人應急所備,可以讓那些有急事或臨時要走的客人搭乘。

  “兩位公子不在上面耍了?”那撐船的小廝問道。

  包文煥心緒不定,不耐煩道:“廢話少說,趕緊走!”

  那小廝笑了笑,撐著船朝岸邊而去。

  可之前聽了包文煥所言,而心如亂麻的郎仁,卻是在不經意間瞥到了那撐船小廝彎身搖櫓時露出的衣角,那是被河上的風吹起衣擺后露出的底下內襯。

  那是暗沉的輕甲甲片。

  郎仁心頭一跳,強忍著哆嗦拍了拍身邊那人的肩膀。

  包文煥正想著事,被他嚇了一跳。

  “兩位公子怎么了,可是小的撐船不穩?”那小廝咧嘴笑問。

  郎仁見已離那畫舫樓船漸遠,四下雖有通亮的船只經過,可河上畢竟朦朧晦暗。

  他便只是搖頭,催促道:“同窗來說家兄喝花酒的時候被人打了,讓我倆速去瞧瞧哩,你且快些。”

  那小廝點點頭,繼續撐船。

  包文煥卻是從開始的不解和氣惱里回過神來,他仔細瞧了瞧那小廝背影,猛地睜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郎仁,后者沉沉點頭。

  包文煥抓著小船的船舷,臉上浮現一抹狠色。

  郎仁連忙按他,搖頭,低聲道:“現在敵明我暗,能上岸便好。”

  包文煥便應他。

  及得離岸還有十幾丈遠,這船忽然停下了。

  “兩位公子方才在船上,可是發現了什么?”

  不等包文煥兩人問,這撐船小廝忽地回頭,如此問道。

  郎仁心下一驚,登時失色。

  那小廝見此,雙眼一瞇,隱有寒光。

  包文煥暗叫一聲不好,一把抓住郎仁的肩膀,撲通一聲就跳下了船。

  “好膽!”那小廝本是朝前一抓,卻是抓空,臉色登時陰沉下來。

  他看著在水中朝岸邊游的兩人,冷冷一笑,直接撐船去追。

  離岸雖不到四十米,可這短短的距離卻仿佛天塹一般。

  包文煥倉皇回頭,他們兩人只懂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又在船上喝了酒,這體力如何也比不上一個常年嚴酷訓練的北燕精兵。

  當即,他只是眼神一堅,想也不想地便朝那小船游去。

  “你干嘛?”郎仁聽得身邊水聲,連忙回頭。

  “少廢話,趕緊把消息傳回去!”包文煥最后在水面喊道:“能活著日后便再飲酒,死了咱們來世再做兄弟!”

  話落,他已然潛下水,竟是打算去晃這小船。

  北燕有湖,卻見不得什么大江大河,包文煥常聽人說北燕兵卒多得是不識水性,他只能期望船晃人慌,不求得能將對方弄下水,只希望郎仁能安全上岸。

  那撐船之人腳下不穩,破口大罵,拿了船槳朝水下去捅去砸。

  郎仁眼中含淚,他抹了把臉,最后看了眼那水花四濺的身后,拼了命地往岸邊游去。

  “老子不信你這么能憋!”那北燕人及得腳下稍穩了些,嘴里罵著,從懷里取了一物,用火折子吹著后,朝天一放。

  一枚火箭煙花便騰空炸亮。

  已經上岸的郎仁剛把濕透的袍子脫了,便見得身后投下光亮,聽得這煙花之聲,他擤了擤鼻子,抬腳就跑。

  這個時辰,岸上人不多,而他也不敢想這岸上是不是也有北燕的人,便一頭扎進了那林中,穿林而行。

  與此同時,原本的畫舫樓船上,那年輕公子不知何時站在了船舷旁,他拿著手絹擦了擦站在衣角上的血跡,俊秀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身邊,四個魁梧的漢子低頭不語。

  他將手帕隨手丟進水里,道:“真是掃興。”

  大梁繁華將如昨日黃花,他本想來賞著黃昏時的美好,可終究還是被人打擾到了。

  同樣,在離岸不遠的一家客棧里,當那特殊的煙花炸開之后,有不少人推開了窗。

  “夜深了。”有人低語道。

  幸虧這段日子不少跟著包文煥他們出城,郎仁也曾遠遠看過這片林子。

  郎仁跑丟了一只靴子,本就沾水的內襯被樹枝刮劃開數道口子,臉上也是汗和土混著,狼狽不堪。

  但城門就在眼前了。

  他擦了把臉,回頭往有些安靜的官道上看了眼,而后朝城門跑去。

  “哪來的乞丐,宵禁了,趕緊滾蛋!”

  門口就一個守卒,此時打了個哈欠,罵道。

  這并非主城門,而是一處偏門,久而久之,便成了專門給那些富貴公子夜出時所開的方便之門,夜里是從來不關的。

  就算郎仁現在很是狼狽,可也不算蓬頭垢面,這守卒是認出他是誰了,之前惡語,不過是為了要銀子罷了。

  “余哥兒,北燕,北燕騎兵來了!”郎仁干啞著嗓子道。

  “什么?”這余姓小卒先是一愣,而后笑了,“你這說什么胡話呢,你該不會還想說,現在這副樣子就是被他們弄的吧?”

  “算了算了。”見郎仁一臉急切還想說什么的樣子,這小卒連連擺斷,一副不想聽的樣子,“不就是想進城嘛,還編這等瞎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非得治你的罪不可。明兒個記得給我帶一壺好酒就成了。”

  說著,他便讓開身子。

  郎仁見他樣子,心下嘆了口氣,也不多說,便朝城中跑去。

  那余姓小卒見了,搖頭,“這是連衣服也賭輸了,被人丟進河里了吧。”

  不過那些富貴公子間的事,他也就是想想罷了。

  他靠在這小門門口,朦朧的月光下,他瞅著明晃安靜的官道,打起了瞌睡。

大熊貓文學    我命清風賒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