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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易長月

  這是蘇澈在武舉上第一次拔劍,所掀起的卻是如雨夜般暗沉的光。

  它太快,快到人們的視線還停留在他握劍的手上。

  那是骨感而白皙的手,一看便沒有做過什么體力活,像是精致的璞玉。

  劍光本該是雪亮的,可在此刻,那只手便已經奪去了所有的光芒。

  怎會有如此好看的手,又怎會有如此快的劍?

  定鼎般沉重的力場無聲崩潰,一道身影若流光而出,一瞬劇烈而刺耳的碰撞聲里,長劍刺穿鼎狀的護體真炁,被一雙手艱難地合十夾住。

  易長月的臉色有些漲紅,脖間青色的血管賁張,筋肉如若硬石一般隆起。

  擂臺下的人似乎喪失了言語的能力,此時呆呆地看著,看著那擂臺上犁出的近丈長的痕跡,那是易長月在抵擋這一劍時,自身后退所造成的,而他的雙腳已陷進半尺之深。

  擂臺是以一指厚的木板覆蓋,而底下是填充的土石砂礫,此時,灰塵因無形的劍氣刮起,場間充斥著若有若無的細風。

  “好重的劍。”尹蓮童心中微沉。

  習練兵器,因輕重而有「舉輕若重」、「舉重若輕」一說,大成便可稱「輕重自如」。而現在,擂臺上那神情平靜的年輕人,則已經做到了「舉輕若重」。

  不過是幾斤重的長劍,卻無論是刺擊還是劈斬,所攜都可以使出數百千斤的力道。

  易長月沉喝一聲,身上似有骨碎般的噼啪聲,那環繞而來的劍氣出現潰散的缺口,而他整個人卻是拍緊了長劍,驀然斗轉翻身。

  沙石自他腳下朝前迸濺,如若炸裂的火星。

  這一招,若是眼前人不棄劍硬拼,那即便劍身不折,他的手腕或是臂膀也要受傷,可若是棄劍,那他還怎么打?

  蘇澈卻沒有絲毫猶豫,握劍的手霎時一松,長劍隨易長月翻身而轉,可在剎那之間,他直接以劍指點在柄端的同時,也以袖袍揮散了濺射來的灰塵沙粒。

  巨大的力道從劍身上而來,易長月在穩住步子后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駕馭住這股勁力,此時他手腕已有痙攣,若不放劍,自己這雙手肯定會短暫脫力。

  他看到的是眼前突然踏前的身影,以及對方重新探來的手掌,似要握劍。

  “欺人太甚!”易長月眼眸一紅,他知道對方還有左手一直未動,而他不認為眼前人握持劍鞘的左手上沒有武功。

  這是在小瞧自己!

  身為武者,自然有屬于自己的驕傲,而易長月身為三大巨幫之一的少幫主,其內心更是早將此次武舉的第一視若囊中之物。

  無論是尹蓮童還是喬芷薇,他都沒放在眼里。可現在,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蘇澈,竟然就讓他如此棘手。

  年輕一代中,破甲八九的人,何時變得這么多了?

  他心里想著,卻在悍然放劍的同時,拳出連環,勁力次第增強,不過一米之距的兩人之間,如若有雷聲轟鳴。

  蘇澈若要抓劍,則必然要承受這股勁力,就算其后能贏,勁力之傷也不是小事。

  易長月如若輸慘的賭徒般歇斯底里,一經出手便毫不留手,擺明是要硬碰硬。

  蘇澈眼底不見慌亂,電光火石之間,他以左手撥動劍鞘,以末端送上,如若靈蛇點出,直接撞散了易長月打來的拳勢。

  那劍鞘如若從枯葉下驟襲的黑蛇,易長月駭然發現無論自己接下來要如何躲,那鑲嵌玄鐵的劍鞘末端總會擊中自己。

  除非,自己后退,只需半步即可。

  選擇總是難抉,尤其是在勝負當前,易長月短暫的猶豫,讓他失去了可以再變招或是周旋的機會。

  劍鞘的末端穿過他臂彎的空擋點在了肩窩,易長月噔噔后退幾步,臉上一陣氣血翻涌,站立半晌而無動作,眼前的蘇澈卻已經持劍。

  從方才易長月放劍出拳到他被一擊所制不過是呼吸之間,而此時情勢更已明朗。

  這一點,從他鼻中淌下的血線和蒼白的臉色上就能看出來。

  “易長月,竟然敗了?”

  “不會吧,這才多久,十招都沒有吧?”

  “他怎會敗,錢幫的少幫主,為何沒有殺手锏?”

  一時間,臺下在經過最初的驚愕之后,便一下哄然。

  易長月可能會敗,因為此次武舉還有比他更年輕而武功相仿的尹蓮童和喬芷薇,可他不該敗在臺上那年輕人的手上。

  若非要說個理由,或許,是此前蘇澈沒有什么名氣。

  哪怕在方才對陣寒門子弟的一連九勝,那不應該是徇私舞弊才做到的嗎?

  易長月臉色恢復過來,他揉了揉肩窩,那里的白衫依舊整潔,可他知道,白衫之下的血肉已經腫起,其中已成淤血。

  蘇澈沒有收劍,只是道:“還打嗎?”

  邊上,持旗的軍卒也是看向易長月,包括臺下的人,目光也都落在他的身上。

  易長月抿了抿嘴,眼中自是有不甘心的,因為他的確是有壓箱底的招式,既可破甲八九,自然就有可稱殺手锏的絕招。

  但此時,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在江湖上,誰都知道,只有能用出來的才叫殺手锏。

  藏招是為了取勝,而不是成拙。

  出殺手锏沒別人快,那就只能飲恨。

  易長月搖了搖頭,臉色微黯,他遺憾的,是沒能在此見到對方的全力。

  “你,還煉體?”在下臺前,他問道。

  蘇澈收劍入鞘,松了口氣,輕笑,“對。”

  易長月皺眉,聽到這話的人也皺眉。

  既然練劍,為何還要分心去煉體,去練什么硬功?

  當下,已經有人眼帶不屑,覺得臺上的人也就現在能逞一時,練硬功還練劍,日后連劍也舞不起來。

  尹蓮童聽著,不知怎的,心里竟松了口氣。

  喬芷薇的眼里微微帶光,別管怎么練,只要能贏便好。

  “勝者,蘇澈!”那持旗的軍卒高聲道。

  有心思活絡的人已經開始朝那走下擂臺的人圍去了,至于原因,不必多說。

  “少將軍這劍,的確厲害。”

  “是啊,便是我等,恐怕也非對手。”

  “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隨蘇定遠而來的幾人相視說著,雖然也不免帶著恭維之意,但其中更多的是感慨。

  “是軍方的人!”

  “看,那領頭之人好像是......”

  “是蘇將軍!”

  陣陣驚呼聲自場間而來,以及參加武舉近八百名學子殷切的目光,而自然還有維持校場秩序和守衛的那些軍卒,此時也俱都肅然筆直。

  蘇澈透過人群,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對方含笑走著,不時跟明顯拘束的人打著招呼。

  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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