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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沉底

  “時辰快到了。”

  大堂里,龔良慶漱了漱口,一旁的丫鬟連忙遞過痰盂接著。

  而看他這副做派,沈化仙眼底雖有不屑,但自是不會說出來的。

  趙璜摸著腳邊宣花大斧的斧柄,道:“還有小半個時辰,咱們不去準備準備嗎?”

  “只要城門開著就無事。”龔良慶看著他,笑道。

  趙璜知道他話里的意思,當即道:“此番買賣是給后周那位貴人的,城門自是敞開,只是不知道這碼頭有無疏漏。”

  王秀姑撥動著手臂上的銅環,淡淡道:“老七那邊不用你操心,只要你家主人牽線來的人沒問題就行。”

  “你這是什么意思?”趙璜瞇了瞇眼。

  “我什么意思你還不明白?上次就是你們貪心,差點進了套兒,被人做成黑吃黑。”王秀姑譏諷道:“每次拿的都是大頭,真不明白難道你家主人還差這點銀子?”

  “放肆!”趙璜一拍桌子,怒斥道:“我家大人也是你能編排的?”

  他看向不發一言的其余人,道:“難不成你們也是這么想的?”

  見沒人說話,他氣極反笑,“好好,那等這單做完了,回頭我便跟大人說,看看沒了我家大人的方便,你們只靠顏琮還怎么玩兒下去!”

  他本以為這只是對方的牢騷,而自己如此威脅,這些人肯定是借坡下驢,打個圓場就算了。畢竟都是為了銀子,犯不上窩里鬧。

  但趙璜想錯了,因為這等事以往從來沒發生過,以往這些人對他身后的那位大人感恩戴德,可現在,卻敢直言嘲諷了。

  “我老啦。”龔良慶說道:“本來我也想跟你家大人說說,做完這一單生意,就退出不干了。”

  “大掌柜,你說什么?”趙璜覺得自己聽錯了。

  龔良慶只是笑了笑,沒再說。

  趙璜心底一沉,看向面帶譏諷的王秀姑姐妹,以及靜靜喝茶的顏琮和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沈化仙,忽然明白了。

  這是對方又找到靠山了,打算把自己乃至自家大人踢出局。

  那會是誰?

  是這局里黑、白兩道另外的那三兩個人,還是說有新的勢力參與進來了?

  而能讓他們如此有底氣,必然不是無名之輩,趙璜心里想著,臉色更是陰沉了下來。

  他們做的是拐賣的營生,專盯那些相貌俊美的孩童,且多為男孩。然后把他們賣到類似暖風閣的這種男風之所,至于后續如何調·教那便不關他們的事了。

  他們賺的是販賣的銀子,會將獵物分三六九等的品質,品質高者價便高,千兩不等,而就算是低者,也要幾十上百兩銀子。

  大梁、后周、北燕、西域百余分裂小國、北燕所控的遙遠北域、東海和南海那些連片的島嶼之國,這些地方隨時都能成為他們貨物的來源。

  對他們來說,獵物就像是韭菜,一茬接一茬,只要小心,那永遠是割不盡的。

  一單生意便是萬兩的進項,而他們一年少不得也要跑個近十萬兩才行。這算不得是太大的生意,還要孝敬那些大人,分潤到參與的每個人手上,養著底下的伙計。

  更何況行業里還有其他的競爭者,不是只有他們背后有朝堂上的人支持的。

  可對他們來說足夠了,這些年來,所賺的銀子是他們以往老實本分幾輩子都賺不來的。

  所以財帛動人心,錢多了,心思就不一樣了。

  趙璜低眼喝茶,眼底卻涌上幾分殺意。

  院中很安靜,而身后柴房里的人,也因為蘇澈此前的一番話而安靜下去。

  三人貼墻走進了黑暗之中。

  “咱們能出去嗎?”那個跟來的小男孩拽了拽墨痕的衣袖,輕聲問道。

  “當然。”墨痕拍了拍他的手,如在安慰。

  蘇澈看了兩人一眼,“關系很好?”

  小男孩一愣,沒說話,墨痕卻是點了點頭,“朋友。”

  蘇澈沒再多問。

  離他們最近的是院門外的兩個守衛,他們在月門站著,但保不齊便會回頭看看,如果發現柴房這邊的看守不見了,那必然才是麻煩。

  蘇澈指了指院墻。

  墨痕搖頭,有些為難,“太高了,而且很容易被發現。”

  蘇澈四下看了看,皺眉,“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就這么大點兒的院子,除了翻墻跑,沒別的辦法。”

  “你這么厲害,要不把門口的人也解決了吧。”那個小男孩低聲道。

  蘇澈白了他一眼,“剛才那是偷襲,出其不意,現在不現實。而且柴房里那兩個人待會兒就醒了。”

  他的意思,還是不放心那些柴房里的孩子。

  現在柴房門雖然關著,但外面根本沒上鎖,可還是沒人出來。

  墨痕咬了咬牙,“那就翻墻試試吧。”

  房角的陰影里,蘇澈躬起身子,道:“誰先來?”

  近丈高的墻,他若是助跑自然是可以翻出去的,但墨痕兩人肯定不行,而且一旦助跑翻墻,那就代表會發出響聲,也即是會被人發現。

  墨痕也走了過去,彎下腰。

  蘇澈一愣,他竟然先讓那個小男孩出去。

  “我不敢。”小男孩抿緊了嘴。

  “勇敢點。”墨痕直視著他。

  小男孩踩上了兩人的背,隨著起身,兩人慢慢扶住他,扒上了墻頭。

  “使勁兒。”墨痕說道,他體格不算弱,但被關了這么久,身子虛的厲害。

  等小男孩上了墻,就老實趴在了墻頭上,動也不敢動。

  蘇澈搖搖頭,看向墨痕,“你來。”

  墨痕沒含糊,踩著他的肩膀就攀了上去,然后直接跳下了墻頭。

  蘇澈覺得他應該是摔了下,但他看到墻上的小男孩在試探著跳了下去。

  接著是一聲悶哼,墨痕當了肉墊。

  蘇澈皺了皺眉,覺得墨痕做的有些多了,是太心善了?可從之前偷襲那兩個看守時來看,墨痕這小子心里是有股狠勁兒的,而且絕不猶疑。

  他只當是朋友情深,就像他和顏玉書一樣。

  這般想著,蘇澈朝后慢慢退了七八步,然后助跑,腳蹬地、踩墻,一把按在了墻頭上。

  蘇澈回頭看了眼朦朧著燈火的院子,松了口氣。

  “總算逃出來了。”他想著,翻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趕車人,以及被對方提在手上、暈過去的墨痕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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