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初微微歪頭,認真的看著鳳伽析:“什么事?”
鳳伽析冷靜的開口說道:“你真的不愿意當我弟弟的老師?”
“這件事情不需要再討論了吧?”李泰初注意到,雖然鳳伽析的語氣十分冷靜,可是她的手掌已經握成一團了,以李泰初的眼力,甚至能看到手中有汗流出。
李泰初覺得,鳳伽析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
李泰初開口說道:“所以,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鳳伽析手掌張開,在自己的波羅衣上抓了抓,將汗擦到了上面,然后開口說道:“我希望你能留下來,真的。”
李泰初沉默了,一個能與虎狼搏殺,年輕漂亮的女子,手心出汗,緊張的說,希望他能留下來,這其中所包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鳳伽析見李泰初沉默,也不由得后悔起來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好陌生,就像一個小女子一樣,而不是那個名震南詔軍,深入十萬大山中獨自殺死猛虎的南詔公主。
她是在南詔滅越析詔的時候出身的,因此她的名字里面有一個析字,她從小到大,都如一個男子一般,一直以來,都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不過,鳳伽析覺得倒也不壞。
她看了看李泰初,然后開口說了起來:“我知道,你大概是舍不下大唐的家業,可是南詔并不窮,你無論有多少家業,南詔給你的,都只會更多,我弟弟未來肯定是南詔王,要是你當了我弟弟的老師,以后這南詔國就沒有人敢動你了,而且你留下來以后也一樣可以經商啊…”
鳳伽析還有一些話沒說出口,她本該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可是臨到嘴邊,又吞下去了。
鳳伽析想,他大概更喜歡膚色白皙的女子吧…想到這里,鳳伽析偷偷的看了李泰初一眼,然后又把目光移開了。
她微微低頭,看著自己古銅色的肌膚,突然有些煩惱,她一直以來為之驕傲的膚色,突然讓她覺得有些難看了。
而李泰初,他腦袋疼。
南詔公主身份太敏感了,而且無論是李泰初現在的駙馬身份還是以李泰初的內心來說,這都是一件麻煩事。
兩人沉默了許久,氣氛逐漸尷尬起來了。
李泰初不忍就這樣拖著鳳伽析,于是低聲道:“其實,我已成婚了。”
“…”鳳伽析看著李泰初,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低聲回答道:“我早就猜到了,可是沒關系,南詔國的男子許多人都不止一個娘子的。”
“…”李泰初不知道,說什么好,如果,他要是先遇到了鳳伽析,而不是李夢祈,說不定現在就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可,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公主請回吧。”李泰初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拒絕之語,鳳伽析看著李泰初,有些不可置信。
不過,鳳伽析還是按捺著自己的心情,走出了房間。
李泰初目送鳳伽析的背影離開,搖了搖頭,然后寫起了信,準備發給冉蕤和嶺南五府經略使。
而鳳伽析,她在離開李泰初的房間以后,突然變得茫然了起來,她不明白,為什么李泰初不答應,明明她什么都不要…
鳳伽析焦慮,煩躁起來了,她帶著人出了太和城,打獵去了。
李泰初第二天才知道這個消息,倒不是其他人告訴他的,而是鳳伽析帶回來了一頭虎尸。
虎,在南詔有非常特別的意義,西南之地,自古以來便是虎圖騰崇拜的興盛地,現在,鳳伽析親手殺死了一頭猛虎,并且將其送給李泰初,這其中的意味…
鳳伽析送走老虎后,就迅速離開了,而李泰初則是看著虎尸直嘆氣。
老將不解,問了起來,李泰初解釋道:“據我所知,鳳伽析從小便是接受的男子教育,在她看來,自己像個男子,多過一個女子,而我,在她眼中只是一個廢人,與女子無異,在南詔,一個男子親手博殺猛虎,將其送給一個女子,老將軍你說,這代表著什么?”
老將軍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感慨了起來:“這代表,那個男子喜歡上那個女子了吧…這真是…”
“笨拙又傻得可愛…”李泰初心中默念了一句,然后想起她身上的那幾道還沒結痂的傷口,心中有些愧疚了起來。
老將軍低聲道:“要不,您就答應下來?要是南詔臣服,想來圣人不會在乎這件事情的。”
“不行。”李泰初斷然拒絕,又有些不忍的說道:“將我從皇宮里面帶來的藥給鳳伽析送去吧,還有,把這頭虎尸送回去。”
李泰初也顧不上太多了,鳳伽析這件事情,當斷則斷,不然一直拖下去,以后一定會出事情的。
看著虎尸被搬走,李泰初滿心感慨。
這種時候,他有點思念李夢祈了。
思念這種東西,像酒一樣,越久越醇,尤其是在長久不曾見面的情況下,就更不必多說了。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這是李白的詩,李泰初此刻吟誦,一是思念李夢祈,二,則是感嘆鳳伽析…
過了幾日,南詔王再次請李泰初入宮,李泰初依然沒有答應入仕,只是他在南詔王的刻意引導下,慢慢的開始介入了南詔軍務中。
這是南詔王的刻意引導,李泰初也有心參與其中。
入仕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這件事情和了解南詔并沒有沖突。
日子漸漸過去,在年節的時候,李泰初終于得到了來自劍南的消息,據冉蕤的回信所說,南詔被劫去了兩千多個部落子民,活下來了三分之二,正在送往南詔邊境。
李泰初算了算日子,信到這里的時候,南詔子民應該送到了兩國邊境。
于是李泰初焚毀信件,便入了金剛城,面見南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