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的動作快得像豹子。
如果這時候胡杏醒著的話,一定會驚訝于這個穿著怪異、看起來文弱而且懶散的家伙有著不亞于他們史隊的身手。
過道那頭的鐵門果然開了,那個黑色的“東西”或者說“人影”正從對面走過來。
他大概沒料到青木會這么快就沖過來,一下子愣住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青木已經到了他身前。
青木一腳把那東西踢翻。但那東西顯然夠結實,一個翻身起來,閃進了旁邊的屋子里。
青木可以確定,這是一個“人”,而絕不是什么別的東西。
他看見的是一張黑乎乎的臉,和比他的雞窩頭亂上一百倍的頭發。那一剎那,青木聞到了一股和鐵籠子里一模一樣的味道。
青木瞬間明白了那間屋子是用來干什么的了。
一個被關在鐵籠子里,且用鐵鏈鎖起來的人,還在外面加了兩道鐵柵欄,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個有暴力傾向的精神病人。
在農村,大部分家庭不會把精神病人送去醫院,有暴力傾向的,就用鐵鏈鎖住,像條狗一樣關起來,每天喂他點吃的,讓他自生自滅。
青木想起胡杏說過,馬福慶有一個精神失常的弟弟,好像叫馬福全。
果然瘋案必有瘋子!
青木沒有時間自嘲自己的倒霉,幾個箭步就躍到了過道盡頭的鐵柵欄門口。
他不擔心一個瘋子會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最怕的是好不容易打開的門又被人從外面鎖上。
他拉開鐵門,一腳把鎖銷踢移了位,保證這道門在短時間內不會被再次鎖上,然后折身而回。
他打算先把胡杏帶出去,再想辦法回來找胡杏的槍。一個警察丟了槍,可不是件小事情。
但等他回到胡杏所在的小房間的時候,發現胡杏不見了。
一個黑影在樓梯口閃了一下。
青木趕緊追上去。
樓梯口的鐵門也已經打開,他照樣一腳把鎖銷踹歪,然后離開了地下室。
但一樓的客廳里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電視機還開著,放著一部很老的電視劇。
青木出門在院子里轉了一圈,來到了后院。
那棵老槐樹靜靜地佇立在院子里,樹葉在風中莎莎響,像是在宣告這世上的冷暖紛爭都與它無關。
房子的后門鎖著,青木只好回到前面,再次進了客廳。在樓梯口猶豫了一下,不確定是該去樓上找找,還是重新回到地下室。
這時候,馬福慶突然從下面的樓梯口探出頭來,朝他招手。
青木沖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手肘頂住馬福慶的喉嚨,把他頂在墻上。
“胡警官呢?”
馬福慶被頂得喘不過氣來:“被…被我娘關起來了,我帶你去救人。”
“走!”青木放下馬福慶,跟著他進了地下室。
他們重又走到了那個有鐵籠子的房間門口。
“就在里面。”馬福慶指著里面的籠子說。
青木看見胡杏平躺在籠子里的草席上,幾條鐵鏈鎖住了她的手和腳。
他和馬福慶進去,七手八腳把胡杏身上纏著的鐵鏈解開。
這時候,背后忽然嘭一聲巨響,余音久久不散。
青木暗叫不好,轉身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間暗室的鐵門被鎖起來了。
衣服破爛、渾身臟兮兮的馬福全在門外手舞足蹈地大叫:“關牢了,關牢了!”
青木心里對可能面臨的情況早就了然,唯一擔心的就是被人鎖在地下室,所以第一時間把前后兩個出口的門鎖都破壞了,但沒想到馬福全連他的哥哥都會一起關。這案子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緩緩走到門口,仔細看了看柵欄門上鐵條的粗細和鎖的結構,確定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很難從里面把門打開。
馬福全還在興奮地大叫,雙手抓住鐵柵欄,吐出舌頭沖青木做鬼臉。
青木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從柵欄縫隙里一把抓住馬福全的手腕,拖進來用力一擰,做出很兇的樣子道:“快把門打開,不然我擰斷你的手!”
馬福全疼得哇哇大叫,手抽不出來,像野獸一樣對著青木咆哮。
馬福慶一直在幫胡杏解鎖鏈,這時候也走過來,厲聲喝道:“啊全,你做啥?快把我們放出來!”
不知道是被青木擰得太疼了,還是比較懼怕自己的哥哥,馬福全忽然像見了鬼一樣往后縮,咆哮聲變成了哀嚎。
“別動,放開我兒子的手!”
老太太忽然出現在門口,手里握著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青木。
“姆媽!姆媽救我!姆媽——”馬福全見到老太太就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看著兒子臉上的痛苦神色,老太太渾身顫抖起來,眼里滿是憐愛和不忍。她盯緊青木的時候,又露出極端的仇恨的目光,歇斯底里地罵道:“畜生!你這只畜生!你放開我兒子,放手!”
青木猜測這應該就是胡杏的槍。他不敢肯定老太太知不知道怎么開槍,在昏暗的環境里,也看不清槍有沒有打開保險。
他只能往后退,盡量爭取時間,等待機會。只要老太太在精神上有一點點松懈,他就可以乘虛而入。
但人在瘋魔的時候,精神極度敏感,受不得一點刺激,這時候任何催眠或精神控制法都難以生效,即使能成功,也要考慮在她反抗的一剎那,有沒有可能讓槍走火。
馬福全脫身而出,躲到他娘的身后,露出一雙恐懼的眼偷看著鐵門里面的人。然后,毫無征兆的,他奪下了他娘手里的槍。
“打殺你,打殺納這幫人!”馬福全叫著朝鐵門里面扣動了扳機。
艸!青木立刻一個側撲,把馬福慶撲倒到墻角,那里是子彈的死角。
槍沒有響,應該是保險沒打開。
青木長出了一口氣。
外面傳來老太太的訓斥聲:
“你做啥啦?叫你不要性急不要性急,你噶性急做啥?把這個細丫頭打殺了怎么辦?”
馬福慶臉色蒼白,站起來質問:“姆媽!你們做啥啦?把我也關起來干什么,阿弟差一步把我打殺了!”
老太太罵道:“要你個死人有什么用?你這張棺材么老早好扛出去了!笨的了——這樣也會被關在里面!”
馬福慶急了,庫通跪了下來:“姆媽,你放我們出去,他們是警察,要出大事體的!”
老太太卻不理他了,對馬福全說:“我們走,先餓她幾日,晨光到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哩!”這時候她的聲音就溫柔得像一位真正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