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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情種

  誰這么缺德,怕不是想砸死他啊?

  這個缺德的人,正在床上睡覺,不耐煩的道:“開門,讓他別吵。”

  書生滿臉委屈,把瓷枕放在一旁,一咕嚕的鉆進被窩,仰著頭喊道:“翠兒,是你么?”

  “是奴婢,公子,夫人叫你吃早點呢。”

  “讓娘先吃,我不餓,留著就行。”

  書生說了聲,然后打了個寒顫,趕緊緊了緊被子,感受到被窩里的溫暖,第一次睡得這么舒服。

  睡得舒服?

  書生一愣,旋即興奮的直起身子,喊道:“小先生,您真神奇,我昨晚沒有做夢啊。”

  “廢話,說了,有老子在,保你沒事。”

  易凡不耐煩的罵了聲,翻了個身子,繼續趴在床上睡覺。

  書生卻睡不著了,興奮的爬起身,鞋子也不穿,打開門就往外跑。

  寒風吹進,讓易凡打了個哆嗦,怒意滿滿的道:“這畜生,大冷天的,出去也不關門。”

  卻打死也不愿意下來,只把被子捂的更緊,往離間挪了挪,避開寒風。

  不多時,外面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婦人和書生還有管家進來。

  婦人瞧著易凡躺在床上,再看地上的被褥,立即就知道,自家兒子昨晚睡在地上,身子一頓,然后繼續過去,猛然跪在地上,淚珠落下:“多謝恩公出手救我兒一命。”

  書生一呆,就要拉婦人,卻被呵斥:“跪下。”

  “好了好了,又哭又跪,作給誰看啊?”

  易凡無奈,這覺是睡不成了,屁股一挪,一個翻身就下了床,隨意把鞋子一穿,瞧著幾人望著他身下,自己一低頭,老臉一紅,又坐了回去。

  咳嗽幾聲,嚴肅道:“恩公先別急著叫,這事沒那么簡單,還要一些后手才行。”

  婦人立即道:“恩公請講,有何需求,但凡提出,定能做到。”

  說著,就吩咐管家去備上一百兩銀子,卻被易凡阻止:“銀子就算了,有酒有肉就行。”

  然后指了指凳子:“你先別跪著,坐下說話吧,卻有些事要問你們。”

  婦人點點頭,在書生的攙扶下,坐了下來,道:“先生請講。”

  “不急,你先讓下人準備吃食,還有打一桶熱水,我要洗漱一番。”

  “正是此理,是老身怠慢了。”

  婦人起身,歉意的行禮,然后吩咐管家去辦,待他離去,才道:“先生,你現在可以說了。”

  易凡詫異,眨了眨眼睛:“說什么?”

  婦人愕然:“您不是暗示老身,支開管家么?”

  易凡一拍腦袋,你這丫頭,腦袋里裝的什么啊,老子說話從來是堂堂正正,何時暗室里碎語?

  “小丫頭,你…算了,我且問你,什么是何時犯病的?”

  小丫頭?婦人身子一僵,有些抹不開面子:“先生,莫要開這般玩笑。”

  書生也有些憤怒,要不是自家性命在人一念之間,他早就掄起拳頭上去錘人了。

  你一個小小童子,管一個近四十歲的婦人,叫小丫頭?這等侮辱,簡直直接打臉啊。

  易凡一愣,摸了摸光頭,好吧,我現在是個孩子,但跟你說啊,老子真實年齡,可比你大一輪多啊。

  搖搖頭,岔開話題道:“什么犯病,到底是何時起?你且從頭說來。”

  婦人也不愿在此細節上糾纏,讓書生自己道明。

  書生滿臉復雜,嘆了口氣道:“卻是我貪戀美色,才導致患上這般病的。”

  原來,自從朝廷推遲科考,杭州城里的讀書人就沒了盼頭,在家也待不住,有的自謀營生,有的就私結朋黨,更多的是組成社團,游山玩水念詩作詞。

  書生也算聰慧,十五歲就取了秀才,本要一舉多魁,金榜題名,結果時運不佳,科舉沒了。

  雖如此,但他在城中名氣挺大,不論是朋黨還是社團,都有一些朋友。

  成日里吟詩作對,與朋暢飲,老母終究覺得不是個事,于是準備給他娶一門媳婦,收收心思,為沈家傳宗接代。

  可他卻不想這么早成婚,奈何母親之言,不得不聽,就把煩惱講與朋友聽。

  朋友們一聽,各出主意,有宦官之家的子弟,就笑道:“褚家有一女,才名美貌皆是一等,你可讓人備上禮物,叫來媒婆去提親,說不得能成就佳話。”

  書生一聽,就是搖頭,一來褚家乃杭州城大戶人家,祖上進士出了很多,大官也有不少,就連當下的家主,也是還鄉的名士,如何能瞧得上他呢?

  二來,他也未曾見過褚小姐面貌,實在是謠言太多,如不見真人,打死也不會上門。

  要知道,傳言美貌實則粗豬的蠢事,不知坑害了多少人,他可不想作下一個,成為朋友的笑話。

  一聽這話,大家不在意,笑道:“正好,再過幾日,城隍廟里有大祭,聽說褚小姐也會去,你在旁邊偷偷瞧上一眼,不就知道人家長什么模樣了么?”

  書生遲疑,最后推脫不了諸朋好意,過了幾日,于是相約而去,早早的在城隍廟老樹下等候。

  人來人往,小販不絕,遠遠地就見一花橋過來,七八個壯仆,還有兩個丫鬟,好不氣派。

  到了近處,轎子停下,從內走出一個天仙般的女子,一下子迷住了書生,眾人見他神色,立即會心一笑:“這就是褚小姐,沈兄覺得如何?”

  “美,美,太美了。”

  眾人大笑,相繼而去,留下書生一人呆呆的看著,卻把那小姐給看惱了,低聲罵了句:“登徒子。”

  旋即帶著仆人和丫鬟,進了城隍廟。

  雖然被罵,但書生還是非常高興,癡癡發笑,想要跟上去,被仆從擋了回來,只好在樹下等候。

  半個時辰后,褚小姐出來,見這登徒子還沒走,又氣又急,上了轎子,就讓仆人快走。

  書生在后遠遠跟著,一路到了諸府,這才被故意落后的仆役狠狠揍了頓。

  回到家,書生模樣自然引起婦人注意,于是相問,卻不回答。

  只見兒子日日消瘦,茶飯不思,連書也不看了,這才把她急到了。

  派人左右一打聽,才知原委,又問書生到底何意,書生見瞞不住,只好道明,非褚小姐不娶。

  這可把婦人愁壞了,見自家兒子這一天天的消瘦,終究不是個事。

  于是硬著頭皮,請來了媒婆,讓去說親,那褚家也不是個蠻橫的主,家主褚老爺也是名士,十分客套,自家女兒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來往說親的媒婆不知多少。

  自然接待,畢竟保不準能遇到佳婿呢?

  這一問候,才知道卻是城里有名的才子,但家庭破落,不過商賈之家,也無顯赫背景,哪里肯愿意,自是推脫。

  媒婆回來稟告,婦人只好把事一說,書生不干了,又哭又鬧,狀態萌發。

  如此不過小半月,書生瘦得跟骨頭似的,婦人無法,只好再讓媒婆去求親,并許了諾言,一定會好好待兒媳,并承諾兒子不會納妾取小。

  媒婆再去,卻連褚老爺面都沒見到,但也驚動了褚小姐,派貼身丫鬟一打聽,卻是那日在城隍廟的登徒子,讓媒婆來提親?

  想到這,自然是生氣,丫鬟又道:“都說這姓沈的才氣大,但卻是個天殘,天生有了六根手指,這般人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做夢吧他。”

  褚小姐一愣,旋即冷笑:“玲兒,你且去告訴媒婆,如若這書生愿意去掉多余的手指,我就答應這門親事。”

  “小姐,這萬萬不可,如若這書生,真的去了手指,你真要答應?”

  “糊涂丫頭,生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愿意這么干,他長輩愿意么?”

  原來不過是變相的拒絕,只不過劃了一條不可能越過的線,就是讓書生死了這條心。

  丫鬟跟媒婆一說,媒婆略微不高興,但既然人家都這樣說了,那自己何苦再等?于是回去稟告。

  果然,婦人大怒,此等侮辱,如何能忍?于是發誓,再也不去求親。

  但此事被書生聽到了,居然一時間安靜下來,飯也吃,水也喝,好似恢復了正常。

  這把婦人給高興的,直道兒子悟通了,并要給他娶一門更好的女子。

  誰知幾天后,廚房里就聽到驚呼,一時間整個沈家雞飛狗跳,原來這書生,偷偷的在廚房里,把自己多余的手指,給剁了。

  鮮血直流,好不容易包裹好,人就失血過多暈倒了。

  此事在城里瞬間傳開,一時間淪為笑談,同時也傳到了褚小姐耳朵里。

  這把褚小姐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居然有人冒著天大的不為,干出這事。

  一時間左右為難。

  褚老爺從外地回來,聽說這事后,勃然大怒,狠狠訓斥了褚小姐:“老夫多年教導,是讓你作這般事的?你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我褚家清譽,更要考慮人家書生的作為,糊涂啊。”

  一頓叱罵,見女兒委屈哭泣,夫人又在旁勸,心一軟就不再說,只讓管家備了金銀和絲綢,去看望書生。

  婦人哪里肯接,讓人驅趕褚管家出去,成日里守著書生,終于一日晚上,書生醒來。

  實在天幸,大夫都說,體質較差,又失血過多,再加上心事太重,能不能活過來,就看天意。

  誰知活過來的書生,卻第一時間,問候褚小姐的事,要讓婦人再去提親。

  這可把婦人氣壞了,讓人把書生關在書房,不準出門。

  如此兩月,書生才出來,就往城隍廟一蹲,常常守候,終于再見褚小姐來祭拜。

  兩人對目,一個癡情種種,一個羞意綿綿,也沒說一句話,就被丫鬟給隔開了。

  待褚小姐出了城隍廟,書生往前走幾步,就感覺身子輕飄飄的,一直跟在后面。

  卻不知,自己身子已經軟癱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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