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為右邊考場的人上午都拉過了的原因,下午,右邊考場的空氣很清新,而左邊考場,味道開始彌漫起來,當然,遠遠沒有右邊考場早上的味道那么濃烈。
句讀的試題是滕王閣序,要求考生將這篇沒有任何標點符號的文章通過畫斜線完成句讀。
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秦歌就笑了,雙甲已然到手。
畢竟,這滕王閣序可是他前世背過的,雖然現在已經不可能完完全全背出來,但句讀還是很簡單的。
三兩下勾畫完畢。
雙甲已然到手,詩詞什么的,已經可以隨便糊弄了。
看向詩詞的試題。
題目;美!
詩詞的題目就只有這么一個字…
我美你麻痹啊!
秦歌皺眉苦思,而后近乎惡作劇的一笑,他便提筆開寫。
詠美。
美美妹妹妹妹美,帥帥哥哥哥哥帥。
親親我我我親親,纏纏綿綿綿綿纏。
天才!
平仄完全沒問題!
押韻的話,差強人意。
至于意境,似乎還是有那么一點的,不說甲等,至少不會丁等。
秦歌很滿意。
然后他趴著睡覺了。
鐘聲再度響起的時候,夕陽已然西下。
秦歌背起早就收拾好的竹簍,飛速走了出去。
他腳步輕快,滿臉喜色,但旁邊的人卻個個愁眉苦臉,在那里三五成堆的討論著句讀的方法。
時不時有人驚呼,有人懺悔,甚至有人大哭!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滕王閣序此句,當真道盡了科考之路。
看著那滿臉頹喪的雙鬢斑白的老翁,秦歌又不由自主想到了滕王閣序的另一句。
“窮且益堅,寧移白首之心!”
秦歌搖了搖頭,在禮司大門打開的時候,飛速離去。
可還沒走遠,一群姑娘沖了過來。
鶯鶯燕燕的聲音,吵得人頭皮發麻。
“十一郎!”
“十一郎,考完啦?”
“感覺如何?”
“什么感覺如何,十一郎必定高中!”
“什么高中,十一郎必定是此屆鄉試頭名!”
“對,頭名!”
“不過,十一郎,如今鄉試也考完了,明日是不是該開張了啊?萬花樓那幾個騷蹄子成天穿著那衣服招搖過市呢!”
“就是,就是!”
秦歌哭笑不得,道:“諸位姐姐,小子知道你們來意,但今日天色已晚,還請各位姐姐明日盡早!”
“事先說明,我一天只裁剪十件!”
補充完畢之后,秦歌左右亂竄,好不容易才逃離了姑娘們的包圍,飛速跳上了路過的油壁車。
而那一群姑娘們,聽到一天只裁剪十件的時候,又瘋了一樣朝著秦歌追了一段,直到她們累了,只能看著油壁車遠去。
同時,青衣也在人群中,但從始至終她都只是安靜的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這一幕,則在禮司門口造成了轟動!
“前面莫非潘安否?竟然那么多姑娘追!”
“我輩文人,就該當如此啊!”
其他學子們無語的同時,更是滿臉羨慕。
禮司正院門口,韓秉中拿著請柬,滿臉愕然。
“誒…這小子,居然就跑了…”
文彥博大笑:“五陵少年多風流!不跑不得?”
“風不風流關我何事啊?轉運使讓我給十一郎端午文會的請柬啊!”韓秉中無語。
“本來打算順帶給他的,這下好了,明日得走十里路了!”
文彥博笑道:“十里路而已,對了,既然你明日要去找十一郎,幫我也送一份請柬吧。”
“哦?”韓秉中不解。
“來查我的臺官來了,柳兒立功了,也可以說是十一郎立功了!”文彥博笑道。
韓秉中拱手一禮:“恭喜恭喜!屆時讓柳兒在那臺官的接風宴上獻舞一曲,那孫子見到柳兒姑娘,必然心神大亂啊!”
“如此一來,那孫子回京之后必然會盡心盡力的為寬夫兄美言,照這樣看,寬夫兄怕是不日就要高升了!”
“用小人手段自保而已,文某實在慚愧!”
“哪里哪里,跟小人斗,自然只能用小人手段了!再說,寬夫兄當年為劉平將軍平反之事,天下有目共睹,人們就算得知這番手段,也只會贊嘆寬夫兄不迂腐而已!”
“希望如此吧!”
回到家里的時候,辛栩正和李三兒在攪拌牛糞和干草。
秦歌無奈一笑:“兄長,其實不必這么費力的!”
辛栩回頭,滿臉驚喜:“十一郎,今日考得如何了?”
李三兒笑道:“六哥也是,按我說,十一郎必定高中!”
“哦?三哥兒如此看好我?”秦歌心底有些開心。
李三兒笑道:“那是,我觀其他讀書人,都只會勾心斗角,只會爭名奪利,半點實事不干,倒是十一郎,隨隨便便就能從書上找到利民生的東西呢,這樣一來,豈不是高下立判。”
“連那種勾心斗角的斯文敗類都能高中,都能宰執天下,十一郎怎能不高中?”
“十一郎不止高中,必是頭名,以后還會是州試頭名,省試省元,殿試狀元!”
“哈哈哈,借三哥兒吉言!”秦歌大笑開口。
辛栩冷著臉:“到底考得怎么樣?”
秦歌連忙回頭:“雙甲已然在手,但小弟不善詩詞,三甲估計沒戲了。”
辛栩頓住了。
“雙甲,那不是已經貢舉,已經是準秀才啦?”
“恩!”
秦歌點頭:“只待放榜,小弟便是有功名的士子了!”
聞言,辛栩滿臉傻笑。
李三兒也是滿臉激動:“六哥,如此大喜,我這就去把我家那母雞捉來,咱們三兄弟好好喝一個?”
“沒酒!”辛栩斷然否決。
“別啊,六哥你藏的女兒紅我可是知道的!”
“那是給十一郎成親的時候準備的!”
“…!”李三兒頓住了。
“那不喝酒,咱們三兄弟好好吃一頓?”
“你家就那一個老母雞了,留著下蛋吧。”辛栩搖了搖頭。
但辛栩卻是立馬轉頭對著秦歌道:“十一郎,你先回去,把那個白色的母雞殺了,我跟李三兒攪拌好了牛糞再回去!”
“好!”
秦歌走出幾步,突然回頭:“不對,兄長,我方才說不用如此費力攪拌的。”
“只需要把雜草扔進牛圈里面,過上一段時間,再取出來,就都是攪拌好了的!”
“這樣么…”辛栩想到了以往給牛喂草,牛也總會把吃不完的給踩到糞便里面。
“行,以后就按你說的做,但今天這些,總不能連糞帶草一起搬回去吧?還是先攪拌出來再說。”
“十一哥兒,快去殺,我可是好些日子沒吃肉了!”李三兒也笑著開口。
“行!”
秦歌笑著答應,飛快朝著家里跑去。
但他們卻沒注意到,有那么一個紋身的潑皮,躲在荒林里面朝著這邊看了好半天。
四月十一。
一大清早,辛家莊便仿佛煥發了新生一般,穿著打扮得煞是好看的姑娘們絡繹不絕的出現。
扛著鋤頭準備下地的辛家莊農民們滿臉呆滯,眼中卻閃爍著蠢蠢欲動。
“這許多姑娘,這是來作甚?”
“管她作甚,跟我等又沒關系!”
這些姑娘實在好看,至少比家里那黃臉婆好看多了。
不過,他們大多數只是看了兩眼,便忙著往地里去了。
只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漢,緊緊的看著這些姑娘,眼中閃現出一絲幻想的光芒。
要是能跟這樣的姑娘說上幾句話,再發生點什么,那真的就是不枉此生了。
也就在這時候,上天成全了他的祈愿。
“老丈!”
一個穿著藍色襦裙的漂亮姑娘上前搭話了。
“啊…額…姑…姑娘有事嗎?”心底的愿望實現的時候,他自己反而怕了。
姑娘輕笑:“請問老丈,秦歌辛十一郎家怎么走?”
她見多了男人,自然知道這種表面害羞窘迫的男人在心底是怎么蹂躪她的,她也就懂得要怎么對付這種男人只需要輕輕一笑,展現出令其愛慕又自慚形穢的笑容,她說什么,對方就會做什么!
陳老根臉色微微難看。
找那兩個破家子的?
那兩個破家子有什么好的?
等等,怕不是那兩個破家子惹了事兒了吧?
否則,這些仿佛天仙一樣的姑娘憑什么來找他們,而且還是成群結隊的來?
看來,那兩個破家子是貪上大事兒了。
既然如此,何不如他帶路過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兒,說不定,他能在這些姑娘心里留個好?
還有,若是那兩個破家子真出大事了的話,辛家那二十六畝良田,或許有機會被他低價買下來…
老漢心里活絡開來,表面依然是有些惶恐:“啊?辛家啊,那個…我也說不大清楚,要不我帶你們去吧!”
“那便有勞老丈了!”姑娘輕笑。
“不麻煩,不麻煩!”老漢兒得意的笑了起來:“可是辛家那兩個破家子得罪了姑娘們?”
“不過別怕,只要老漢兒在,那兩個小子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一眾姑娘微微一頓,看向老頭兒的目光微微變化。
老漢兒輕笑:“姑娘們別怕,老漢兒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在西軍待過,還跟著曹彬曹大將軍打過回鶻和吐蕃的,就連如今西夏皇帝的親爹李德明,當年也是被我們追著打過的呢。”
說著他還炫耀式的比劃了幾下。
李德明似乎一輩子都很安穩啊,也就當初李繼遷才跟潘美打過吧?
這人正是西軍的?
姑娘們心底不屑,臉上卻是輕笑著點頭,個個眼光閃爍起來,卻也不去正面回答老漢兒的話題。
世上第一奸詐的人,該是當官的,第二奸詐的,該是商人,第三奸詐的,就非這些青樓女子莫屬了。
憑著她們的經歷,自然簡單的就看明白了事情始末。
這老丈跟辛家不合!
幾個姑娘相互對視一眼,卻不再多說,她們與這老丈無冤無仇,也犯不著弄些小手段來折騰人家。
而且,人家是為她們帶路的,對她們而言,這老漢兒并沒觸犯她們。
辛十一跟她們也并無多好的關系,頂多是到了辛十一郎家的時候,賣個好給辛十一,幫著辛十一撐撐面子罷了。
老漢兒依然喋喋不休的說著。
“那兩個破家子,不只是人品有問題,簡直就是異想天開,昨晚還說什么辛十一那個小子在書上看到了一種新的淤肥方法,說在牛糞里面加點雜草就可以不用休耕呢,真是笑死個人!”
“姑娘們且想想,雜草能有什么用?還加點雜草便能成為精肥呢,簡直就是個傻子!”
姑娘們笑而不語,敷衍著嗯嗯啊啊,老漢兒卻是越來越來勁兒了,說的越發起勁。
但他倒也沒忘了帶路,一直在前方引路。
如今的辛家莊,分為老莊和新莊,老莊就是以往辛家興盛的時候辛家莊人們的聚居地,新莊則是后來之人自主匯聚的地方。
新老之間,兩邊的矛盾體現得很清楚。
但兩個地方實際上就隔了一條小河,河的那邊就是秦歌家和李三兒家所在的老莊,河的這邊,便是剩下的十來戶匯聚而成的新莊。
過了簡易的竹橋,爬上一個緩坡,便到了秦歌家。
秦歌家的祖宅在以往那也是難得一見的大院,如今卻斑駁潦倒,連朱紅色的大門都開始脫色泛白了。
“諸位姑娘,這便是那兩破家子的家了。”
“待老漢兒去為你們敲門!”
老漢兒大笑著,滿臉殺氣騰騰的朝著大門走了過去,他直接一腳踢在了大門上。
“辛六,辛十一,開門!!!”
“開門!!!”
老漢兒怒吼著,竭盡全力的表達著自己的憤怒和不畏邪惡。
姑娘們淡淡笑著。
不多時,大門還沒打開,倒是隔壁不遠的李三兒飛奔出來。
在看見一大群姑娘的時候,李三兒愣了愣,以為可能出事了。
他飛速沖回屋子里。
片刻后,李三兒便拎著砍柴刀走了過來,隔著老遠便用砍柴刀指著老漢兒:“陳老根兒,你他娘的想打架嗎?”
“呵呵,你還敢動刀子?你他娘倒是砍一個看看?灑家便站在這里讓你砍!你倒是來砍一個試試?!”老漢兒也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