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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慎言

  “這…”秦歌一下急了,沒成為宗師前不可傳道?那樣的一劍,難道還不是宗師么?

  “不過你別急,我可以代師尊收你為徒,記名弟子,要想成為正式弟子,須日后等你通過師尊的考驗方可!”張濤心中卻想著:師尊,您可別怪我,君子如今處境十分危險,銘、法、劍、術四宗虎視眈眈啊,若君子有一技伴身,或許能夠安穩些,就當,就當是為了天下社稷吧!

  張濤遙望西北,坦然道:“如此,你可愿意?”

  “洛,愿隨師兄學劍!”秦歌鄭重開口。

  張濤面無表情的點頭,隨后輕聲道:“如此,取一碗酒水,面向西北,灑出三尺,拜禮三次即可。”

  “拜禮?不需要叩禮么?”秦歌覺得奇怪,這個時代,類似于正式拜師,都會三百九叩,鄭重其事。

  張濤輕笑:“一個記名弟子,也需叩禮?我聽說,魯國孔丘收授弟子,最低一等,純屬交易,拿了束囿來,便可直接聽課,連拜禮都可有可無!”

  嘴角輕輕一扯,秦歌滿臉尷尬:“是這樣么?”

  感情這記名弟子,地位有點低啊!

  這樣看來,中國這教育制度,是由來已久的,連孔圣人都不怎么在意資質不好的學生…

  “臟兮兮,取酒來。”在張濤那兒受了臉色,頓時就發泄到臟兮兮身上,不難從秦歌身上看出二十一世紀新一代的素質問題。

  “喏!”藍姬輕聲應諾,飛快跑進張濤的屋舍,她記得,分配屋舍的時候,她有帶過來幾樽清酒。

  看著臟兮兮從自己屋舍抱出一樽清酒,張濤滿臉不可思議:“這不可,萬萬不可!這是我的酒,你拜師,得用你的酒!”

  秦歌皺眉,直直盯著張濤:“這整個院子都是我的,你說這酒是誰的?”

  一把從臟兮兮手中把酒奪過:”給了我的屋舍,屋舍里所有物件,便都是我的!你如果非要說這不是我的,今日便不代師收徒了!”

  昊天啊,此酒乃此豎子之命根子乎?

  秦歌黑著臉:“算你租借于我,回頭還你三樽黃酒,黃酒!”

  此時,清酒產自魯宋,其味香甜,黃酒產自晉,渾厚辛辣,世間之人,除了齊魯兩國,多愛黃酒超過清酒!

  “當真?”張濤眼中光芒四射,聲調都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幾個分貝。

  “當真!”秦歌咬牙切齒的回答,然后一把搶過張濤手中清酒,向著西北潑灑出去。

  隨后,閉目,凝神,執空手禮,一拜。

  再拜,

  三拜!

  張濤眸中閃過莫名色彩:“師弟,記得為兄三樽黃酒,明日之前拿來!”

  儀式勉強順暢,張子也正式稱呼他師弟了,秦歌便不去計較三樽黃酒的事。

  火熱的看著張濤:“張子,修習,何時開始?”

  張濤接過臟兮兮手中的空酒樽,伸出舌頭舔了舔:“天子貢酒,似乎是有些不同…”

  “張子?”秦歌黑著臉。

  張濤淡然看著君子師弟:“明日寅時起,先吐納修行一個沙漏時間,卯時來這院子。”

  “今日尚有半日,何不趁早?”對于張濤的回答,秦歌顯然不是很滿意。

  呵,還有忙著趕著去受苦的么?

  張濤不以為然的一笑,等明日此子經受過練劍的痛苦后,想法必然有所變化。

  心里這樣想著,嘴上卻一本正經:“今日我還要去拜見西岐公,姬伯牙。”

  姬伯牙?隨著這個名字的出現,秦歌依稀想起一個模糊的人影,那是一個垂垂老矣的慈祥老頭,據說當今天子幼時,洛陽曾發生宮變,那時便是西岐公姬伯牙護住了天子,隨后更是聯合劉氏輔助天子登位,是以受封西岐公!

  可以說,當今天子與西岐公,就如同當年平王與邵公一般!

  想著想著,秦歌便萌生了去見一見那個西岐公的念頭。

  “后半日我也無事,與你同去可好?”秦歌假裝不在意的問道。

  同去?張濤心里一愣,這次去拜見西岐公姬伯牙,與拜見司空老子的目的基本相同,西岐公可不像司空先生那般早已洞察一切。若是想得到西岐公的全力協助,那必然要把實情說出。

  而這實情,關乎這位君子的生死,一個十七八歲尚未及冠,且從未接觸過刀兵的少年,能接受自己某一日便極有可能死于非命的實情么?

  正在猶豫間,突然想起司空所說那句,寒冬歲松!

  “可,用過饗食,你便隨我同去,或可在西岐公家里,享用一頓燕食!呵呵。”張濤這樣說著,內心似乎也輕松起來。

  聽到蹭飯的文言文版本,秦歌不由得瞠目結舌,便是臟兮兮在看向張濤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些許鄙視。

  堂堂隱皇氏族的家臣,居然為了一頓燕食如此如此,簡直…簡直斯文敗類!

  張濤卻渾然不顧,道:“君子,看看時辰,差不多便是饗食時分了,去你院子饗食?”

  秦歌微微一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可,張子且與我同行!”

  到了院子,饗食卻是早已備好,只待君子歸來,便可享用。

  院中隸人,紛紛雜雜的進進出出,不一會兒,變將饗食準備完畢。

  正廳內,只見秦歌與張濤的桌子上都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器皿,期間一個青銅小鼎,鼎內所裝,赫然便是一坨一坨的肉塊,純用水煮的。

  當然不是直接這么吃,而是有專門的醬料,裝在案幾上一個小碟子之中,以手抓肉,沾點特制醬料,真不比麻辣燙差!

  其余青銅器中,所盛不過雜食,黍,椒,稻,麥(這個椒是整個煮熟的黃豆,大豆,不是辣椒,那個時代沒有辣椒這玩意兒)

  就著雜食,大塊吃肉,大塊喝酒,兩人全無半點貴族風儀。

  至于臟兮兮,則在秦歌一旁站立著,曾經,秦歌還要求臟兮兮同食,可那卻把小姑娘嚇哭了。

  至于原因,據說隸人膽敢食用主君的食物,是要犧牲的(這個犧牲指活人祭祀,也就是祭祀的時候,宰殺活人!)

  身為隸人,她所能做的,就是在主君用食的時候,將離主君遠的菜肴食物盛到主君面前。

  就好像現在站在張濤身邊的隸人一般,只是,臟兮兮是秦歌指定的專人丫環。

  此時,侍奉張濤的隸人和臟兮兮一般,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風卷殘云的兩位貴人。

  簡直不可思議!

  饗食過后,天色正好。

  張濤恢復了君子風范,高聲道:“走吧,師弟,去往屬于你我的第一步!”

  “恩?”秦歌吃飽喝足,正在享受午后陽光:“什么第一步?不是明日才學劍么?”

  “呵呵…”張濤神秘一笑:“我指的是拜見西岐公!”

  “西岐公?”秦歌滿臉問號:“:西岐公跟第一步有何關系?”

  張濤淡淡一笑:“你只管跟著我來,到時你便清楚了。”

  聽到這話,便知道張濤是不會說個清楚明白的,秦歌也懶得費力去問,二話不說,朝著門外走去。

  出門,臟兮兮已經帶來了秦歌的專用車架,這輛輕車由六匹六馬拖拉,六匹馬全是黑棕馬,產于西秦馬場,專貢天子氏族,當然,專貢這個詞是在幽王之前的時代。

  自從幽王失天下,平王在鄭伯扶持下另建東周后,天子權威一落千丈,禮樂征伐不再由天子出,而是禮樂征伐由諸侯出,更別說這幽王之后百余年的時代了。

  所以,秦歌這六匹馬乃是與秦國換來的,而不是秦國貢獻。

  在這個時代,車輛分為攻車(即戰車)、輕車、守車,兵車,武車、長轂幾大類,夏朝出現的車戰,到如今已發展至巔峰,要是再過上百年,戰車的時代便會慢慢逝去,繼而迎來持續了兩千年的騎兵時代!

  大國三千乘,小國五百乘,天子六千乘,便是兵車發展至巔峰的明證!(當然,如今式微的周室,兵車不過五百乘,堪堪一小國爾!)

  此時,車架上一披甲執銳的甲士,取下青銅鑄就的面罩,露出一張蒼勁的臉龐,抱拳向秦歌行禮,腮間胡子抖動:“拜見君子!”

  秦歌微微點頭,一步跨上車間,端坐正中,輕聲對著隨后上車的張濤道:“今日,師兄便為我車左吧。”

  “君子居中為御者,吾執車右,為君子排除阻礙,卻也合理,但不知這位甲士是否能夠勝任主攻主射來犯之敵的車左呢?”張濤淡然問道,把君子拿他與尋常甲士相提并論的不滿,陰陽怪氣的發泄出來。

  秦歌聽出了張濤語氣中的不滿,輕聲笑道:“蒼龍尚且伏淵不出,張子卻是受不得半點委屈啊?何況,我這車左同樣非是常人,乃是我父親生前車左,如今為我車左,又有何不可?”

  張濤依然不服:“若論資排輩,當今天子是否該讓位于西岐公?”

  秦歌猛然一驚:“張子慎言!”

  “慎言?為何慎言?”張濤疑惑的問道。

  秦歌才猛然驚醒,如今的天子可不是后世宮廷劇中的皇帝,一言出,氏族滅。

  相反,如今的天子執政還必須與三公九卿相商,這種情況甚至一直持續到了宋代。直到蒙古人屠戮中原,才真正開始樹立皇權的絕對權威,其后,明朝稍有修正,奈何女真又入關。

  見為尊者而跪,這般奴性才被外族植入夏族骨子之中。

  也就是說,哪怕,站在大街上指名道姓的辱罵天子,只要你罵得有理,便是天經地義!

  再加上國人議事,可以說,這才是真正的民主!

  搖頭沉思,秦歌在想到這些的時候,突然為整個華夏感到可惜,若非滿族入侵,中原會延續著宋朝的節奏,領先全世界千年之久,若非女真入關,華夏男兒皆是堂堂偉丈夫,何來低三下四,奴顏卑膝的三百年亡祖之清國?

  昊天,為何不讓我穿越于宋末呢?那樣,或可以力挽狂瀾,拯救華夏啊!

  當然,以上都是感慨至極,生出的豪邁之心,真要處在宋末,估計沒這本事…

  越想越覺得心頭不順暢,秦歌低下頭,頹喪道:“象,驅車!”

  身為車左的甲士,應諾之后,重新戴上面罩,策馬前行。

  直奔西岐公所在的東城去。

  正直午后,國人多半在享用饗食之后,呆在自家院子享受昊天賜予的美妙陽光,因此,道途之上并沒有多少人影。

  車馬疾行,道路之間,并不像后世專家所說那般污濁不堪,反而整潔至極,之所以如此清潔,便是一條天下通用的律令:道途遺灰者,墮臂!

  翻譯過來就是,在道路上隨處丟垃圾的,斬手!

  此時的路面,雖沒有瀝青路那般憑證,但這青石鋪就的道路,卻更有幾分韻味。

  一刻鐘左右,西岐公的伯牙居便近在眼前。

  三人下車,車左象于門外守候兼照顧車馬,秦歌便與張濤步行而入。

  這時代可沒有通報這個東西,也沒有所謂的守衛。只有一些暗衛躲藏在尋常人找尋不到的地方,暗暗的監視著一切。

  當然,這是西岐城,是姬姓大本營,更因為這是和平時期,若是戰時,那高達三丈的寨門便會嚴絲合縫的緊閉起來,并有國人穿戴盔甲,于寨門守衛、巡視!

  步入西岐公的大本營,周遭綠蔭遍地,遠處還有方形良田,其間滿是黃橙橙的稻麥。

  張濤輕松的開著玩笑:“君子之封地,與西岐公相差遠矣!”

  秦歌黑著臉:“下住之院,非是洛之封地,乃是司空署之公產!”

  張濤呵然一笑:“余所說,乃是洛陽外李邑,國人凋敝,田地干涸,難道不是相差甚遠?”

  “你!…”

  還未等秦歌發怒,張濤便接著說:“想當年,李烈大人執掌李邑時,國人相望于野,野人尚能足衣足食,可如今,望君子早日重振李氏!”

  說完便是一拜,搞得秦歌半點發作不得!

  “君子今日竟有閑情來見我將喪之人?”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傳來。

  秦歌回頭一看,卻是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內院之中。

  西岐公白發蒼蒼,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正端坐在合抱槐樹之下,靜靜的看著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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